“你这位朋友,可信吗?”
“我敢担保,他定不是信口雌黄之人,若是信中有何不妥之处,黄捕头大可将我抓去问责。”
黄捕头见他言辞恳切,心中已信了八分,忽然站起来对苏辞施了一礼,道,“此事若是成了,我定会好好酬谢苏先生。”
“黄捕头客气了,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怎能让你谢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露出端倪,以免被有心人看到。”
黄捕头将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郑重道,“先生放心。”
他想好了,这封信他借着探亲的由头亲自送去徐州,哪怕信上所说线索最终没有用,他也算在上峰面前露了脸,也许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此时他的心已飞到了徐州,酒也无心再喝,匆匆与苏辞拜别,就回衙门告假去了。
苏辞见桌上饭菜还没有动,酒倒是没剩多少,他喊了小二打包,拎着菜出了门,也不回药堂,径自回到家中。
此时刚过饭点,他推开木门,却见青棠正在躺椅上,脸上盖着蒲扇,显然正在小憩。
苏辞轻声关上门,将菜放到灶上温着,又仔细净了脸和手,换了衣服,才挨到青棠身旁坐了,拿起蒲扇替她打扇。
“你去喝酒啦?”
青棠仍闭着眼睛,声音却十分清醒。
苏辞下意识闻了闻身上。
“你方才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酒香。”
“原来娘子方才就醒了。今日与黄捕头约了去回春楼,想来是身上沾了些酒味。”
青棠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你怎会突然与他来往?”
“只是觉得他为人不错,我在镇上没什么朋友,他身为捕快,也许日后有需要他照料的地方。”
青棠点头道,“相公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也不错。”
苏辞凑到青棠身旁,把头靠在扶手上,眼里含笑,“可是我更想日日跟娘子在一起。”
青棠脸上一红,“原来你也会油嘴滑舌。”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苏辞左手圈住她垂下来的一撮发丝,在手指间打着转,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可是娘子却不想日日跟我在一起。”
青棠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伸手触了触他的发顶,若是可以长厢厮守,谁又想体会生离死别?
斛水镇(七)
黄捕头走了不过七日,苏辞在回春堂外又看到了春桃,她远远站在药堂对面的拐角处,见到苏辞,似想上前,又有些踟蹰。
苏辞准备回家的脚步顿了顿,过了拱桥走向对面,那里是一处死胡同,十分狭窄,故而有些阴暗。
苏辞站在外面,柔声问道,“春桃姑娘可是在等我?”
春桃躲在阴影里,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神里带着惊惧犹豫。
苏辞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心想,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那日他的话只怕吓到了她。
春桃犹豫了一会,忽然跪下来,“苏先生救我。”
苏辞皱起眉,“春桃姑娘不必如此。”
苏辞带着春桃回到药堂,对天冬道,“你先去后堂,我与春桃姑娘在此说几句话。”
天冬下意识点点头,又觉得不妥,苏辞跟员外家的丫鬟有什么话可说的?他为何又不能听?若是被青棠姑娘知道了,岂不是要出事?
天冬准备走开的步子又顿住,“我不走。”
苏辞淡淡扫了他一眼,明明什么也没说,天冬却莫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连忙转身走回后院,还将后门关上了。
药堂十分宽敞,门口虽大开着,有人进来却一眼就能看到,反倒十分安全。
苏辞给春桃倒了一杯茶,春桃紧紧握着茶杯,此刻药堂十分安静,药香弥漫,使她慌乱的心都安定了不少。
“三个月前,小姐在去镇外灵元寺上香,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说他叫华常,因被仇人追杀,才会流落此地。小姐心善,就将他带回家中藏在后院废弃的园子里。他说平常的药治不了他的伤,就写了一个方子,小姐让我按着方子带了几次药,竟果然好得奇快。他为人谦和有礼,相貌气质不凡,与小姐平素所见所识都不同,没想到不过相处一个多月,小姐就与他私定了终身。
小姐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害怕极了,华常给我药方,让我偷偷替小姐买安胎药,他说定会对小姐负责,紧接着有次老爷出门,遇到了山贼,华常恰好救了老爷,后来不知怎地,老爷就同意他入赘了。
前些日子老爷忽然死了,接着大公子也病了,家中没有人理事,乱成了一团。昨日小姐去看望大公子的时候,我在门外隐约听到大公子和小姐说,黄大夫说他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我想起苏先生之前提醒我的事,有些担心,昨夜里就趁姑爷还没回房的时候,将那日苏先生的话告诉了小姐。我出门的时候……发现姑爷就站在门外,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怀疑他全都听到了。”
春桃回想起昨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又爬上脊背。
“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小姐是谁对我说的那些话,绝对没有出卖苏先生。”
苏辞心想,还好你没有说出来,所以才能幸运地活到现在。
“春桃姑娘做得很好,你不必担忧,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兴许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是,若是华常真的有问题,是不是应该报官。”
春桃的手猛地抓紧杯沿。
“之前一切本就是我胡乱猜测,没有任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