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风老师说:“你怎麽样?你爸很担心你啊。”
也芝一下就明白瞭,裴老师是知道瞭傢裡的事,叔叔的事。那时事情发生瞭半个多月,她正终日处在惶惶不知所终的日子裡,不知道父母哪天会离婚,不知道那麽大一笔钱到底要帮忙还多少,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终于有一个长辈问她怎麽样的时候,她终于有点憋不住瞭。
她一五一十地和裴老师讲,讲叔叔欠瞭高利贷,讲傢裡最近有在吵架,最后的理智是出于维护住爸爸在同事这裡的脸面没有提到奶奶说爸爸不帮忙还钱就喝农药死在她们傢门口。她一点都不想哭的,但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下来瞭。
给英语老师直接说沉默瞭。英语老师顿瞭一下说:“我没想过是这麽严重的事。我还以为是不是你最近有什麽情况,比如青春期一点小情感谈恋爱瞭之类的。”
也芝胡乱地擦擦眼泪,她也不好告诉老师,要是隻是这样的情况就好瞭。
裴风优雅地左右摸摸,发现自己的餐巾纸没带出来,她隻好看著也芝拿手擦,用袖子再压一点泪痕。裴风看著远山,又看回来,想瞭想:“你看过一部国外的电影吗?裡面有一句台词说得很有道理,它大概意思是,无论今天发生什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也芝在发下来的自己的英语单词小测纸上看见瞭这一句话:
toorrowisanotherday
无论今天发生瞭什麽,太阳落下,就结束瞭,明天会是新的生机勃勃的一天。后来的很多年裡,也芝都记得这句话,在很多个时刻裡她都会告诉自己,等一等,等太阳再升起来几次,一切都会有转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人力一点都无法改善的。
总是能做到一点的。
小范现在又提起这件事,上学期那天她和裴风老师道谢作别回班后,范文敏其实用不小的声音问过她一遍你怎麽哭瞭,当时周围的同学都朝著她看著过来,也芝摇摇头示意没事,也是她不想讲的意思。范文敏当时就想接著问,被杜康拍瞭拍讲台,一个眼神制止住瞭。杜康不知什麽时候进来占用瞭班会讲题,讲到现在也不知道讲瞭多少,也芝觉得眼睛有点干,擦瞭擦,小声问右边的同学:“讲到哪瞭?”
没想到范文敏还记著。也芝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前因后果,毕竟牵扯到的东西太多瞭,毕竟她们已经有一两年的时间不那麽熟络瞭。但是就是巧瞭,她今天偏偏就是很想同人讲话,于是她又讲瞭一遍,隻是这遍因为过去瞭一段时间她讲得挺轻松的,没有掉眼泪,倒是给范文敏讲得掉眼泪瞭。
范文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给也芝吓瞭一跳。
她眼睛红红地看著也芝,控诉她:“你怎麽都不和我说啊。”
也芝的脑袋空空的,她怎麽记著她和范文敏的关系没这麽好来著,对方没少怼她,那她现在,是在为自己掉眼泪?为自己上学期的经历,感到难过?
你说,女孩间的感情多奇怪。
不要害怕
也芝看小范哭得都有点不好意思瞭。她真没想过她会为自己哭。
“不是,都。”
也芝难得讲话磕巴,“都过去瞭。没什麽事瞭现在。”
范文敏哭得抽抽:“你怎麽都不和我说啊,你要和我说啊,我啊班长啊,我和我男朋友可以一起帮你想办法。”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不对,她,班长,然后她和她什麽?
“你和你?男朋友?”
范文敏呆住:“你说什麽?”
“你,班长,然后下一句是什麽。你刚刚说的。”
范文敏终于反应过来瞭,矢口否认道:“你听错瞭,那,有事情当然可以找我,找班长啊,找老杜啊,找,找班委啊。”
“你和高明?在一起瞭?!”
也芝已经确定瞭,刚刚那一句绝对不是假的,甚至也不会百分百的“无心之失”
,她感受到瞭,范文敏有点是故意想让她知道的成分在,隻是可能说出口那一刻感到瞭后悔。也芝的脑子裡闪过几个零散的画面——难怪范文敏前几个月天天追在大傢旁边问觉得高明怎麽样!上次她问到也芝听烦瞭,实在不理解为什麽有人追著问高明好吗,烦到也芝脱口而出:“好啥啊?”
“你不觉得高明很好吗?比如很适合,喜欢?你不想和他”
话还没讲完就被也芝打断,也芝实在不想让背后的话污染自己的耳朵。
也芝直截瞭当:“你有病吧。”
范文敏追问:“你真的不喜欢班长吗?”
“你真的去看看脑子吧。”
一下就全通瞭,就这麽短短的时间裡,也芝已经在脑海裡庆幸瞭三次还好每次范文敏发疯她都坚定地、义正词严的讲自己是真的不喜欢高明。她现在都能回想起范文敏得知她不喜欢高明后有些雀跃的表现,她但是还蠢得以为是对方又考不过高明也正在烦他不喜欢他。
天几乎黑瞭,门卫那住著的大爷正出来挨个巡查,操场人早就没瞭什麽人影,大爷挥手示意这两个女生快回傢。背上书包,范文敏和也芝已经互相沉默瞭一路,一方还有点沉浸在怎麽会有人和高明谈恋爱的费解裡,另一方则处在一种终于有人知道瞭开心和怎麽就让人知道瞭的複杂交织裡所以暂时语塞缄默著。直到范文敏她妈站在教学楼下一声:“范文敏——”
她才如梦初醒拎著包快步跑瞭。
如梦方醒的还有也芝,也芝从讨厌高明的情绪裡稍微脱离瞭一点之后终于恍然大悟,她得知瞭一个惊天八卦。虽然她不是第一个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