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太小,他無處可躲,可掙扎間卻依舊死死低著頭,沒露出一星半點。
見狀,那兩個兵卒很快被激起怒意,又一隻不知從哪伸進來的手拽住了他的頭髮,狠狠地往後一拉。
江遺雪頓時泄出一絲慘痛的呼聲,被迫抬起了頭。
轟隆一聲,雷電復響,整個天地亮如白晝般地閃現,一下子照亮了籠中人的臉。
——那是一張……很難形容的臉。
穿著髒亂破爛的粗布囚衣,頭髮濕亂地貼在臉上,肩上,可就是這樣依舊無損他的半分容顏,雨水沖刷了他臉上的灰塵,現出冷白如玉的肌膚,紺青色的眼眸滿是血絲,瞳孔卻依舊泛著漂亮的藍,鼻樑高挺,弧度起伏,嘴唇死死抿著,抑制住自己的任何聲音。
他額頭不知何時受了傷,有一個不大的創面,那鮮血被雨水沖開,順著臉側緩慢的流下來,盈墜在纖長的睫羽之上,然下巴到脖頸那一處的肌膚仍舊雪白的,晶瑩剔透,在暗夜中泛著玉石一般的光澤,隱約可見其下淡青色的血管,而在剛剛那電閃雷鳴的瞬間,他整個人也宛若一團流轉著漂亮色澤的流光,一下子攝魂奪魄,讓人宛若墜入了一場烏黑的、深重的、甜美的夢境。
察覺到桎梏住自己的力道有所鬆懈,江遺雪立刻用力掙開,勉力地往車籠中央躲去,再次把臉埋入膝中。
流光離手,二人總算反應過來,渾痴地盯著他,眼裡露出濃重的貪婪。
對視了一眼,左邊的兵卒道:「不如我們先用用他……」
江遺雪身體僵硬的發麻,指尖控制不住地輕顫起來。
右邊的人尚存理智,道:「這可是王上要的人。」
「嘖,」左邊的人不耐煩的咋舌,眼睛想是黏在了江遺雪身上,滿腦子被剛剛那張靡顏膩理的臉占據,道:「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他長成這樣,一路過來肯定不知被誰用過好幾次了,今日又是大雨,老天爺都幫我們——」他看向對面的兵卒,反問:「你不想?」
右邊之人咬牙,眼裡的猶豫搖搖欲墜。
左邊的人看出來,嗤笑了一聲,伸手拉起油布,說:「都蓋上,誰能看見我們。」
二人對視半息,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油布被拉上的那一刻,雨聲也徹底沉悶下來,江遺雪如驚弓之鳥一般伸手抓住木籠,心中一片幾近絕望的驚怖。
油布內已伸手不見五指,零星地辱罵和威脅四起,幾隻手胡亂摸索,很快順著木籠抓住他的手腕,立刻施力去掰。
這木籠是臨時打的,粗糙無比,只用幾根木樁架成,木樁與木樁之間的縫隙不大不小,但絕對能把江遺雪拽出去。
江遺雪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一隻手抵著木樁,一隻手抓著左腳腳踝上不長不短的鎖鏈。
這根鎖了他一路的鐐銬,此刻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瓷白柔膩的雙手在很快都被磨的鮮血淋漓,可最後依舊難敵,手被掰開的那一瞬間,自己未被鎖住的那隻腳踝也被抓住,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外拖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啊!救命救命救命!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正當他驚怖欲絕之時,一個嚴厲地聲音由遠及近,穿透了沉悶的雨聲,像驚雷一般炸響在幾人的耳旁。
「——油布還沒遮好?!」
乍聞人聲,那兩個兵卒嚇了一跳,立刻鬆開了江遺雪,鑽出油布,看著不遠處黑乎乎的人影。
他們做賊心虛,胡亂看了一眼,還未認出來是哪個長官便不敢再抬頭。
那個人似乎看出了他們想幹嘛,厲聲道:「你們倆想幹嘛?!膽子肥了?這是王上要的人!都給我回去領罰!」
「是!是!」二人被嚇得一抖,連忙懼怕地點頭,迅逃也似的衝進暴雨中,朝營帳跑去。
聽到外面的動靜,江遺雪自知今晚逃過一劫,死死攥著鎖鏈的手也漸漸泄力,劫後餘生的酸軟一下子湧上來。
這是第幾次了……還能逃過幾次……
他整個人無力地倒在車籠中,滿眼的驚懼也被絕望的麻木取代。
然而才過了幾息,外面的油布又開始有了動靜。
難道是那個長官……
來不及多想,江遺雪立刻咬牙撐起自己,再次用力攥緊鎖鏈,縮在角落裡,喉中一片發乾的澀意。
油布果然很快被人掀開,江遺雪驚懼交加,鮮血淋漓的手死死捏緊,努力辨別著那個人的動靜。
誰知下一息,他卻聽見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阿雪、江遺雪,是你嗎。」
他如遭雷擊,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卻很快又聽見那個聲音又問了一邊:「江遺雪,是不是你?」
江遺雪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渾身顫抖,一路上從未流出的眼淚霎時間洶湧,連忙應答:「是我、是我,」他許久未說話,聲音嘶啞,急促地叫她的名字:「殷上……殷上!」
他幾乎感覺自己要崩潰,整個人向前爬去,穿過籠子的間隙抓住了一雙熟悉的手。
用力握緊,腦子也亂成一團,只能哭著叫她的名字:「殷上……嗚嗚嗚……」
確認了是他,殷上也立刻回握,安撫地說:「乖、乖,馬上就能走了。」
他克制住自己的渾身的戰慄,聽見她黑暗中拔刃,冷靜地問:「你哪裡被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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