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娘夸张地诧异道:“朱老爷说拴子以后就是读书人了,可得起个体面的大名,亲自给取了马晨这个名字,寓意朝气蓬勃。”
“这个寓意好啊!还是秀才老爷亲自给取的呢!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呢!”
王婶子大拇指翘得高高的。
外面的热闹一直持续到黄昏,崔二娘向来抠门,今个儿喜事多泡两壶茶,多耗点花生瓜子也就算了,留人吃饭是断不可能的。
今个儿晚上的饭桌上难得见了荤腥,一盘瓜片炒肉,瓜片多肉片少,只有马氏夫妇和马晨能吃,方文林是多看一眼都不行的。
白天的三捆柴火卖了六文钱,方文林一个子儿都没得,晚饭就只有半个杂面馒头就两块咸硬咸硬的大头腌菜。
柴房里面几块木板拼接搭了个简易床板,上面铺了一层干草,一床破烂的旧薄被,这就是方文林这几年的栖身之所。
晚上没吃饱,但方文林已经习惯挨饿,熟练地去灶屋舀了一瓢凉水下肚,也幸好是夏天,没冬日那般难熬。
轻手轻脚回柴房躺好,他心里脑里却是想着今天中午那碗甜滋滋的绿豆汤。
……
方文林去镇上的路线变了。
清河村往东走一个村子就可以改道往安阳镇东门去,这条路是清河村的人选,没别的原因,就一个近。
而往西走三个村,路过河东村、河中村到河西村也可以改道往安阳镇去,不过这边过去进的是安阳镇西门。
清河村的人走这条路就绕远了,但方文林现在却只走这一条。
河西村再往西过去就是长溪村,那里的人去镇上都是走河西村这条道。
“咦,澜哥儿,今个儿跟着你大哥去镇上啊?”
牛大家是近几个村子里为数不多家中有耕牛的,平时会拉着牛车在河西村和安阳镇之间往返。
村里与之交情好的可以蹭车,交情一般的可以给两个铜板搭车,载人载货都可以。
“是啊,牛叔,家里的彩线没有了,得去镇上采买呢。”
云澜着一身靛蓝色短打,精神又漂亮,脆生生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想到山涧清泉,似乎这炎炎夏日都没那么恼人了。
“那是要去,可不能白费了你那针线绣活,来,坐这里。”
牛大将板车上的东西挪开,给云澜腾了块干净地方。
云澜就属于那交情好的,可以免费蹭牛大家的车,概因两年前的一桩旧事。
这几年年头不好,地里收成不理想,家家户户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但牛大家不一样,他家还有牛车拉人拉货的额外进项,所以日子算是过得不错的。
他家也知道这样招人眼红,所以对家里的两头耕牛照看得格外仔细。
千日防贼难,牛大家依旧着了道,可他们自己却没有现,还是年仅八岁的云澜提了一句“牛叔家的牛牛好像没有精神,是不是不舒服啊。”
牛大那时候只当是童言稚语没有上心,还是云澜坚持不懈地拉着牛大让给牛牛看病才现还真有人给牛下了药。
索性现得及时,给救了回来,不然牛大家不仅是失了牛日子难过那么简单。
大历有禁杀令,牛是重要的农耕工具,禁止私自宰杀耕牛,毒杀也是一样的道理,轻则杖罚缴银,重则偿命!
牛大家感念云澜的救命恩情,所以只要是云家的人需要用牛车是从不推拒的。
云家也不会因这事就处处占人家便宜,像坐个牛车这种便利小事不会拒绝,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家想要捏人家一个大恩情,好安牛大家的心。
云澜动作麻利地上了牛车,熟练地从大哥背的箩筐里掏出一个软垫,这里的牛车可没有减震装置,山路不好走,坐在车上屁股都能颠簸成八瓣。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以前还有人暗戳戳地说酸话,不过云澜从不在意,那些人觉得没劲也就不说了。
方文林走在牛车后边,混在一群汉子里,并不起眼,闷着头赶路,只有要转弯或是上下坡的时候会抬眼看下路,只这一瞬能触及车上人的衣摆。
每每到此,他的心就会跳动得格外快,好似山里的野兔,让他总是担心这颗心会和兔子一样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