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过回京,看起来世事到底难料。
马车上的云歧看着雪地里的温姝说,“你在担忧沐青?他有谢卓照看。”
林奉儒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想做皇帝?”
“不想。”
“为何还去做?”
云歧一笑,“不告诉你。”
若做了皇帝能将一个人留在身边,他便想做这个皇帝了。
祁凤霄出殡的那一天冰天雪地。
他身为隆裕的时候葬了自己一次,如今以隆庆的身份死去也算适得其所。
隆裕的葬礼时候尚有祁凛州与祁睿送行,如今亲人皆故,贵重的灵柩孤孤单单上路,只有满朝文武为他披麻戴孝,讣告中所谓天地同悲,也不过是高高挂起的四个字,天地无情,又怎会同悲。
说到底他便如天地间一只孤鸟,孤零零地来,且孤零零地去了。
那一天谢卓死死盯着温姝的动静。
桃花镇的故人来来往往,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他和温姝。
谢卓生怕温姝出什么事,他照常采买,照常做些杂活,从头到尾安静得不像话。
谢卓盯他盯的久了,竟恍惚有一种本应如此的错觉,温姝或许还在憎恨祁凤霄,祁凤霄是死是活兴许当真与他无关。
平静的日子有如一柱流水,温姝始终未对祁凤霄的死表露出来什么,谢卓担忧的事情一件也没有生,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过去的时候,到底出了事。
那是那一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温姝站在冰凉的雪地里看着梅花,无意识地笑着说,“公主最喜欢看雪了。”
谢卓心脏猛地一跳,温姝脸色雪白。
从那一日过后,温姝再也没有出门看过雪。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直到很久以后谢卓才明白崩塌的是平静的表象。
温姝的内心像一片翻涌的深海,海面上因为结了冰而风平浪静,于是没有人看到深海之下翻涌的巨大浪花,直到连冰层都阻挡不住滔天的巨浪并因之而裂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风暴便将来临。
祁凤霄在温姝身上的烙印太深刻,即便他已经死了,痕迹却始终不能消除。
谢卓知道,祁凤霄的死让他永远住进了温姝的心里。
这世上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他深信温姝对他有情,或许眼下被淹没于巨浪之下,但总有雨过风晴的一天。
只要他要长长久久留在温姝身边,便无妨情爱浅薄。
温姝病了一场,病重的时候日日咳血,谢卓生怕他命不久矣,日日寸步不离,以至于自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那一段时间谢卓日后回想,若这世上有神仙有佛祖,他必定一一跪过去,甚至在梦中见到祁凤霄的鬼魂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他只是遇到温姝有些晚了。
谢卓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不止一次地想,他应该更早些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