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拉起一道雨帘,炮弹一样的雨滴打得台阶啪啪作响。
方墨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口,静静地观察玻璃墙上留下的一道道雨水。
对着一墙的水花,他现玻璃中的自己好陌生,他用手摸摸脸,是他变了,还是对面的自己变了?他分辨不清。
心灵是人的窗户,他忽有一种想与人说话的冲动,可空荡荡的大厅一个人都没有,谁来打开这扇窗户呢?可他又怕与人说话,正如方魔所言,与他亲近的人很可能会成为黑衣人用来要挟他的把柄。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浮上他的脑海,他开始觉着自己好空虚,空虚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整个世界好虚假,虚假得仿佛只有他身前的一面是光亮的,他的背后、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切都只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贴在玻璃上,一种无力支配身体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好疲倦,他口中好渴。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如同一声催命的符咒,方墨从思绪中猛得一提神,背后激出一片冷汗,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屏幕上三个字:段子铭。
每次看见这三个字,他的内心便会颤抖一下,如果几年前没有生那件事情该多好,如果那个人还活着,现在他也不至于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心理学……成就了很多人,帮助了很多人,给很多人打开了一扇世界更真实的大门,但他不得不承认,很多人也在这扇大门的后面迷失了自己,那个人是一个,他又何尝不是另一个。
电话响了很多声,方墨都没有勇气接起,那个逝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子铭的哥哥,段子阳,而那次事件就生在他的眼前。他有机会,他有很多机会阻止段子阳的悲剧,但他没有成功,这成为他心中日后多年的悔恨。
他在梦中经常回到段子阳离开时的那个画面,即使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找到一句合适的话能够组成一个理由劝阻段子阳不从那扇窗户里跳下。
“方墨,我们有能力的时候为什么不向着正义前进,非要给正义一个迟来的理由?”
段子阳最后的问题,即使现在,方墨都无言以对,而段子阳却用生命回答了他自己的问题。
电话又响了一遍,方墨接起来,他没有开口。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你好,请问是方墨,方医生吗?”
方墨又看了眼手机屏幕,是写着段子铭,没有错。
他深呼了一口气回答:“奥,他不在,我是他朋友,需要帮你转告吗?”
电话里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吱吱呜呜地说:“那……那麻烦你通知方医生,回来的时候回拨这个电。”
女人话未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异响,另外一个人接过了电话,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你好,方墨,我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梁京华,段子铭的老师,你方便说话吗?”
方墨眉头微皱,对方只听了一句话就识别出了他的身份,他想了想,回答道:“请说。”
“段子铭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你们之间是不是可以相互信任?”
“是。”
“现在有件事情,刑警队需要你的帮助。之前我听子铭说过你,那次小学人质劫持案件是你单枪匹马化险为夷的,这次……”
梁京华还未说完,方墨直接抢过了话,“那次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出现那样的意外了,刑警队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是段子铭介绍你们打给我的,请你转话给他,如有下次,他和我也将没有任何关系了。”
梁京华哼哼了几声,又说:“小伙子,说话倒挺硬气,我知道像你这种有点本事或者特殊手段的人,都很自傲,而且排斥与警察打交道。但现在警察需要你,济州需要你,这件事情可能关乎成千上万条人命,你也不关心吗?”
方墨淡淡地回答:“不关心,我没有什么本事,连个合格的医生都不是,如果梁老师说完了,那我挂电话了。”
“等等。”
梁京华声音一沉,“段子铭出事了,你也不关心吗?”
出事了?
方墨心里一凉,脑海中浮现出段子阳的样子,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紧接着整条手臂也颤抖起来,他赶紧用另外一只道:“他怎么了?”
“重伤,现在在医院,昏迷。”
方墨用手抵住眉心,脚下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与段家二兄弟从小玩到大,如果不是出了段子阳的事情,他与段子铭之间也是兄弟相称。
他又想起了段子铭的职业,刑警,心里沉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看他的。”
“就一句去看他吗?你就不问问他的情况吗?”
梁京华挑着音调问。
方墨又淡淡地回道:“不需要,他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遇上这种事情的准备,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更尊重他的选择。”
方墨深知,段家兄弟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乎常人的正义感,所以段子阳大学里修的是犯罪心理学,而段子铭大二的时候直接转到了警校,
他说的这句话其实也代表了自己对心理学的态度,他与段子阳不同,段子阳是想通过学习心理学认清每一个人的善与恶,而他是想看清自己与这个世界。所以,对话段子阳最后的问题,他给不出答案,他无法理解段子阳的世界观。
“哼,说得好轻松。可要告诉你,他是被自己打伤的,你又是什么反应呢?”
“怎么可能?”
方墨眼睛一眯,天空忽落下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与玻璃中的人。
“实话给你讲,这两天局了关进了一个重要的嫌疑犯,子铭负责提审。谁知道中午禁闭室里传来异响,我们以为是段子铭在暴力提审。但门打开的时候,却现他自己把自己打成了重伤,还把鲜血抹到了房间里的墙上,如同疯了一样。他现在还在昏迷,但不时嘴里喊着墨哥,墨哥的名字。”
墨哥,方墨心里一紧,忽感觉好痛,好痛。
“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我也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那个嫌疑犯安然无事,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因为之前子铭跟我提到过你,而他现在忽然喊着你的名字,我怀疑……”
“怀疑什么?”
“哼,我怀疑那个嫌疑犯可能与你一样,也会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