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珧在前,师丽姿其后,阮思歌在最后,依次排开,齐齐恭敬喊了声师傅过年好。
“年好。”
葛慧君边说边从书架上拿出三个红包,依次分给他们,阮思歌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葛慧君视线在她手上停了几秒,很快又面无表情收回来,笑道:“你们三个啊,今年少惹我生气就成了。”
“别都站着了,坐下吧。”
话音一落,师徒四个便都在方桌上坐下了,过年也不好说什么正事,且靳珧早出了师的,师丽姿也处于半退圈状态,坐下喝了会儿茶,随便聊了些体己话后,葛慧君便说倦了要休息,只留下了阮思歌一个。
师徒两人,面对面坐着,葛慧君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分外的疼,先开了口,“知道为什么我单单留下你吧。”
阮思歌低着头乖顺答:“未经师傅允许,私下去找夏倦书修琵琶,隐瞒行程。”
“还有呢?”
阮思歌摇摇头,愣愣道:“徒儿不知。”
葛慧君指了指她一直放在桌下的手,“手伸出来。”
阮思歌肩膀颤了下,依言伸出手放在桌上。
客厅的灯照耀下,瘀血还没褪尽的手上,又添了几道伤,连疤都没结,依稀还能看到涂药的痕迹。
葛慧君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生平第一次脾气,“你不知,我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做的事每一桩都往我心口上撞,生怕戳我心还不够疼。”
喝了大半的茶咣一声往桌子一放,登时被扬出了茶水,溅在桌上。
“你第一次跟我来学琵琶时,我说过最重要的是什么,身体!你们的身体最重要,可你竟然让手受那么大的伤,竟然还瞒着我,要不是你母亲了图给我,我都不知道你受伤这么严重,听你电话里请假轻飘飘的语气,还以为就是寻常小伤。”
葛慧君索性直呼大名,面带厉色:“阮思歌,你最近心思非常不稳,私下瞒着我去找夏倦书就罢了,手还接连受伤,是成绩太好飘了?觉得圈里小辈没一个能比上你的?”
阮思歌忙把手收回来,头越来越低:“思歌不敢。”
葛慧君想着给她个教训,轻声道:“下不为例,这两天你留在这里,去琴房把名曲荟萃给我倒着抄一百遍。”
阮思歌点点头,语毕,葛慧君便上了楼。
娄晓蓉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时,已是晚上十点半,她一直在小区门口等,结果只接到一个阮思歌被留下惩罚抄曲谱的消息,虽然疑惑,还是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不必勉强。
阮思歌坐在琴房桌前,桌上只有和一打白纸,却没有所谓的名曲荟萃书,握着一遍遍的克服本能和思维去倒着写下曲谱。
这是葛慧君知道她过目不忘,故意定下的惩罚,但或许是已经许久未接受过这种惩罚,这次写下来却格外的艰难,每落下一头就疼上几分,落也颤巍巍的,纸上的内容逐渐在视野里飘忽起来,胃里翻腾着,几欲吐出来。
阮思歌一手握,一手捂住嘴,仿佛在跟自己战斗一样,最终还是脱了,抽出垃圾桶,疯狂吐了出来,但她不服输,吐完又拿出继续往下写,就这么吐完写,写上几句又吐,肚子里空空如也,但呕吐感仿佛印刻在身上。
一直到天明,终于抄够了一百遍。
她趴在桌上,望着桌上叠了一摞的纸,苍白的脸却有几分畅然,这次也许是真的。
花期已尽。?
第11章、余霞散成绮
隔天一早,葛慧君从楼上下来才现琴房亮了一夜的灯,急忙推门进去看,阮思歌趴在桌上已经睡着,垂下来的长掩住了半张脸,露出挺俏的鼻梁。
睡得很沉,连她推门进来都没惊醒。屋里有一股难言的气味,不大好闻,葛慧君捂住鼻子探进琴房。
桌上放了小半摞已经默写好的曲谱,她拿起翻了翻,不同以往秀气的字迹,这次的迹凌乱无序,好些纸被揉皱,但单看拿在手里的厚度来说,绝不是几个小时能写好的。
一夜没睡吗?
葛慧君对这个徒弟的执拗惊讶又心疼,弯下腰轻轻拍了拍,“思歌,回房去睡吧。”
阮思歌迷糊睁开了眼,她默了一整夜的曲谱,天将亮才睡着,着实没什么精神,正打算问好,熟悉的呕吐感袭来,急忙捂住了嘴,干呕了声。
她熬得唇色白的没了颜色,葛慧君忙又拍了拍,“罚你抄写也不是让你一夜之间全部写完啊,看都熬成啥样了,赶快去睡觉。”
“都抄完了,我回家睡。”
阮思歌揉着眼睛手扶桌子站了起来,通宵加营养不足,起身时身子轻晃了下,葛慧君上前搀住她的手,只觉她胳膊又纤瘦了几分,整个人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一般,怒道,“你这状态怎么回家睡觉?”
“这里我睡不好。”
阮思歌摆摆手,拖着身子往前走,只觉脚步分外沉重。
葛慧君怎么可能放任她这副状态自个回去,硬拉了回来坐下,“你先坐下,我给你妈妈打电话过来接。”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回头再去看,阮思歌半趴在桌上又闭上了眼,眉头紧皱,极其难受的模样。
娄晓蓉挂了电话急忙来接了人回家,路上看阮思歌身体实在虚弱,直接带去了医院,当场被留下吊营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