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难得来一个陌生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姐姐,正在排队等待的小朋友纷纷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桥下围着些看顾自家孩子安全的大人,也留心打量了她几眼,眼里皆是惊艳。
常年上台演出的她,见识过比这更多更严苛的视线,阮思歌不甚在意,从容走下桥,往早市赶。
延林镇属南方,因南部有绵延横向的宝谭山,来自北方的冷空气一路向南,在此地被隔绝,因而小镇冬季时常会下雪,大人在外奔波劳作,脸上总是毛躁红的,脸颊被寒风仿佛吹皱成一条条线,着实不大好看。
但面前的姐姐脸白跟眼前的雪一样,喻美晨抱着滑板连着望了阮思歌好几眼,最后还是换了个词形容,应该是珍珠吧——又白又亮。
她戳了戳身旁的小男孩,“远帆,你看到没,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
严远帆脸早红了,回戳了她一下,连连点头。
阮思歌记性好,听一遍就能记住,很快找到了王瑞华推荐的早市场,左右各植了一棵泡桐树,正上方悬挂着一个木牌,刻着:“延林木材交易市场”
格局规整,一条街分左右两条店面,里面多是些做木材生意和木制小玩意的小店,店门前都挂着木牌写着所卖树种。
现如今小叶紫檀被列入国际濒危管制,政府不再允许砍伐,只能少量进口,当前店里上卖的多是些普通的白木和杂木,年岁较久的老店会定期来一批好的红木料,没什么顾客,没落了许多。
阮思歌刚进去就被第一家的摊位吸引了,只见桌上摆着些木制组合的式样,木制的猫头鹰甚至给戴了个木制的圆圆眼镜,细致纤巧的很,眼镜框还能取下来再戴上。
茶具套装茶盖也都能掀开,里头是掏空磨光的。
可以说是凡现实中所有之物,皆能以木头来表现出来。
阮思歌进了店,淘到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最喜欢的莫过于一个白木雕刻成的正在吃胡萝卜的小兔子,憨态可掬。
她每进去一家店,手上便多一个包装袋,半条街逛下来,手上已经快拿不完,结果问过老板后,还能邮寄,欢欢喜喜又买了一堆。
在能花钱满足自己这方面,阮思歌从不亏待自己,她不缺钱。
从入圈第一次获奖开始,她接过不少商演,最高的频率,一个月甚至能有四场,商演的价格也随着她名气水涨船高,加上比赛获奖的奖金,这些年下来积攒了不少资产。
后进了国乐团之后,个人的商演频率按组织规定一季度最多两次,多数还是随团接商演演出,拿固定的工资,收入一下子锐减,是以娄晓蓉才那么不喜欢她每月还免费去平沙坊演出。
在逛到街尾阮思歌准备离开时,身侧路口的小摊位,一个戴着灰色圆帽的阿姨许是看她消费能力惊人,出声叫住了她,邀请她来看看自家的木制作品,“小姑娘来看看我家的,全都是家里老伴手工雕刻的,精美的很。”
阮思歌点了点头,停了脚步,站在摊位前开始挑拣,但逛了十多家店,眼光也被练了出来,看这摊位上的木制品,着实不算独特,就随意挑了几件递给圆帽阿姨,见摊位上没二维码,问道:“这些就行,多少钱?怎么付款?”
“一共68元,有纸币吗?我找零。”
阿姨接过算了下,手上动作极快,给她包装起来。
阮思歌接过后从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纸币递过去,等阿姨从包里找零,她四处望了望,现再往前便是主要做木材生意的区域了,连店面面积都比这边宽阔了不少。
“给,找您32元。”
圆帽阿姨找好零钱正打算给她,抬头却瞧见面前的女孩望着前方出神,那视线的落点,她细看了下,似乎是夏倦书。
她又出声喊了句,阮思歌回过神,又听她问:“您认识倦书吗?”
“昨天过来找他修琵琶,见过一面。”
小镇人际关系简单,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便直说了。
“是哦,他琵琶制作技术很厉害,每年都有人过来找他制琵琶。”
阿姨说完也笑起来,看到阮思歌好奇的眼神,又跟她多聊了几句,“不过你没见过他爷爷任炳,那技术更是一绝,有一把琵琶还被收进市博物馆了呢,前面最著名最大的木材铺子王记早些年叫炳记,也是他家的,后面转手换人经营了。”
“为什么不接着经营了?”
手上的东西太重,阮思歌低头放了几袋到地上。
圆帽阿姨叫赵秀兰,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家里没人,他爷爷中风瘫了,躺床上没几年就去世了。”
“他父母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任老头领他来延林镇的时候他都十几岁了,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小仙童一样,镇上人都说他是孤儿被任老头收养来继承自己琵琶制作手艺的。”
女人的语气笃定,“但我瞧着不像,那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倒像是富家私生子。”
阮思歌往那边望去,只见摊主往他手里塞了几块木头,嘴里一直说着什么,夏倦书低头拿在手里端详,微微拧着眉,表情寡淡。
他身量高,长身玉立,相貌又出众,哪怕随意站着,在人群中仍是夺目的存在,沟通中,摊主只能时不时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