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贵人吓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软脚软被宫人抬起来,她连落和龄的力气都没有了,满心只有自己的孩子,一行人急三火四地离开了。
和龄大约是吃惊程度仅次于窦贵人的,没人来扶她,她也手脚虚软,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眼睛直瞪瞪盯着地面,刚儿她的肚皮就贴到了窦贵人圆滚滚的肚子,好像感受到了里面的小生命似的,要因她这一撞将人家孩子撞没了,这得多大的罪业,太吓唬人了,八辈儿没碰见过这种事。
事到如今,怎么都瞧的出这是谁的手了。
和龄就是不明白,仪嘉帝姬看自己不顺眼的话,那单折腾自己便够了,做什么拿别人大肚子做文章,这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她不知道?瞧着长得像个人物,心肠却怎的这般歹毒,她也不怕遭报应!
不为自己担心是假的,和龄试着站起来,心里却担心那位宫妃,也不知怎么样了,她要是回去再出个好歹,最后肯定要算在自己头上,谁让是她撞到了她。
和龄在心里念佛,猛一抬眼,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呢,却被仪嘉帝姬身边的宫人按住跪着了。
头顶上紧跟着传来仪嘉帝姬不乏得意的声音,“你还想起来?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皇后娘娘都要跟着受连累,不知底细的,还道是你们主子指派的你呢——”
和龄气性上来了,纵然跪着,气势却不亚于她,不禁道:“真相究竟是怎么样,想必帝姬自己心里清楚。”
害怕是留给自己的,明面上须得保持镇定。任何时候,不管多惊慌也不能表现给想瞧你笑话的人看到,若如此,只会叫她露出更为得意的嘴脸。
和龄目视前方,继续道:“您别瞪眼,奴婢话还没说完。”
她挺直背脊,跪着也像棵宁折不弯的松柏,“帝姬张口闭口皇后娘娘,言之凿凿倒好像确认是皇后娘娘支使我撞的人,这么一大盆污水泼下去,脏的可不仅是坤宁宫,往大了说,这是整个皇家颜面,您贵为一国之帝姬,说话可得留神,仔细风大闪了舌头。”
“你——!”
仪嘉气不打一处来,“本想你求求我,这事儿就此揭过去,现下不能够了。看你是个爱耍嘴皮子的,本殿下便满足你,来人,掌她的嘴,打到她今后话也说不出来,看还拿什么嘴硬!”
大珠这时候换下了太监服饰从暗处混进队伍里,上前一步卷了袖子,狗仗人势,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和龄跟前,眉飞色舞地道:“你早该料到这一日,敢同我们帝姬作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和龄并不后悔刚才那些话,相反,她心里异常痛快,因为再不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是要憋死的。
只是眼下情况却棘手,似乎反抗也反抗不了。
和龄忧郁地看看天空,叹一口气,可能自己的命是真的不大好吧,父母早早不在了,徳叔过世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了很久。
后来到了中原,哥哥又是相隔数年才再碰上,还不能天天见到,她只能被困在这内廷之中,看人眼色,即便没有饱尝冷暖,但日日的奴颜婢膝也够受的了。
和龄是个硬骨头,要她求饶她做不出来,就仰着脸,这是破罐破摔等着挨打了。
大珠高高举起手,仪嘉帝姬身后的宫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热闹。就连正巧路过的宫人也站干岸,谁也不会管闲事给自己惹麻烦。
宫里时时都生主子惩戒奴婢的事,看的多了,最初的怜悯心都泯灭了,徒余下一道道千篇一律的漠视眼光。
然而事情总有转机,今儿萧皇后召见了自己母亲萧老夫人进宫,老夫人也是顺便,就把宝贝孙子萧泽捎带上了。
萧泽进宫后就和太子姬昀在一处,两人远远瞧见前边喧喧哗哗地围了一圈人,这实在是不成规矩,太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立在最顶头的仪嘉帝姬。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不是他一母所生的亲妹妹,自小就只是逢年过节见上一见,从来就瞧不惯她,再加之她是樊贵妃所出,他更是不拿正眼看她。
现下瞧见这位妹妹又聚众不知在做什么,趾高气昂的,气势还真不小。
他冷笑一声,向萧泽道:“净澜可瞧见么,我这皇妹当真不叫人省心。却偏生父皇在一众帝姬里头偏宠她一个,纵得仪嘉益目中无人。”
萧泽也被那边围着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他们脚下不停往那里去,太子看着仪嘉那副骄矜的神色,脑中不期然生出些浮想。
他微一叹,不觉出口道:“说来也怪…你约莫不晓得,父皇原先宠的却是另一位帝姬,那是个真真正正的祸头子。因着年纪小,甭管她做什么阖宫人都迁就她。那位妹妹淋雨病上一场,父皇跟着就拉下脸,那几日整个皇宫都陷进阴霾里,就没人敢露出笑模样来的,高兴也得忍着……”
萧泽却没有注意听太子说话,他脚下猛地一顿,觉得那跪着的宫女甚是眼熟,再一琢磨,瞳孔马上就亮了,不及细想便将手上把玩的洒金川扇儿插|进腰带间,迈步拨开稀拉围着的宫人,大步走将进去。
和龄眼睁睁看着大珠的巴掌要落下来,她咬了咬牙,条件反射闭上眼睛。
面前却忽然罩下一片阴影,挡住了原本刺目的光亮,该落下的巴掌也不曾落下。
和龄惊疑不定地张开眼睛,看清是一人抓住了大珠的手腕,目光向上推移,萧泽灿烂的眸子便对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