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旌仔细地打量着笑吟吟的百合子,只见天真的少女一手执牌一手那笔,笔杆抵在自己的下巴处,像极了橱窗里展示的和服娃娃。桃木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落旌回忆着自己是否有过这样期待爱情的时候——
十五、十六,还是十七岁?
亦或者,是更早之前,久远到那个少年爬上墙头冲她明朗笑着的样子,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可一旦开启记忆,又好像仅仅只是昨天的事情,而漫长的异国岁月只是一场梦,梦醒她依旧能听见有人或欣喜或焦急地喊着‘阿落’那个名字。
“堂姐,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表白过?我可不信!”
百合子看着发呆的落旌,“你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聪明又善良,我才不信东京帝国大学的男生没有喜欢你的。”
表白吗?落旌一笔一划地执笔在桃木牌上书写着烂熟于心的姓名,嘴角带着清甜的笑容:“也许有过吧,不过不是这里的人。”
很多年前,曾有一个俊朗不凡的少年坐在墙头,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的那份无法用长短时间衡量的喜欢。
回忆是甜,可甜中带着让人无法咽下的苦。落旌转过身细心又郑重地将写着名字的桃木牌挂上树枝,回头对已经挂好桃木牌的百合子笑道:“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风将桃木牌吹得快速地转动着,流苏飞舞。百合子仰着头看着落旌挂上的木牌上的名字,少女的字体娟秀,一笔一划是极难认的中国字。百合子猜,那应该就是堂姐很喜欢的少年的名字。
“落旌,”
百合子拉住她的手,指了指木牌上的名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少女嘴角的弧度仍旧清浅。
百合子更加犹豫:“那他还喜欢你吗?”
“也许喜欢,又或者已经将我忘掉。”
落旌回头看着哭丧着脸的百合子,笑容清浅平和,“其实,那个少年值得更好的人去相伴一生。”
没想到,百合子眼神难过地看着她:“落旌,你不要再笑了。”
这样的事情,落到任何一个女孩子头上,不都应该伤心落泪吗?
落旌笑意一僵,就像当年在医院病房中,大夫人对她说着那些不近人情、践踏尊严的话语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大夫人其他的话她都已经忘掉,可是只有几句话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张家能给段家的,你给不了;”
“张怀英能帮慕轩的,你也帮不了!”
“不管是当初现在还是将来,你跟慕轩都不是一路人。”
“如果你还有半分自尊心的话,就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落旌抿起嘴角,伸出手摸了摸百合子的鬓发:“放心吧,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而不远处,铃木枫提着一盏桔梗色|猫头鹰的风铃,行走间带着清亮安然的音色。他凑到高桥身边,笑道:“高桥君,你受挫了?”
高桥摘下面具,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小玩意:“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
“诶,咱们医学院本就男多女少、僧多肉少,好不容易来个女孩子却没想到是个百毒不侵的主,也真是难为你了!”
铃木感慨似的拍了拍高桥的肩膀,“其实应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桃花节上,女孩子挂桃木牌的用意是什么吧?”
高桥笑得倒是气定神闲:“我虽知道木子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不会死心,毕竟来日方长。”
他抬高了眉,几丝抬头纹越发衬得眉眼儒雅。铃木提着自己的猫头鹰风铃,满眼的喜爱。高桥瞥了一眼,轻笑:“女孩子都喜欢莲花风铃什么的,你倒好,偏偏去买个猫头鹰!”
“啊?女孩子都不喜欢猫头鹰吗?怪不得百合子不要呢!”
铃木瘪了瘪嘴巴,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猫头鹰多好,是守护祝福、免灾免祸的意思。”
见高桥依旧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风铃,铃木像是母鸡护食一般藏着风铃,“想要自己买去,我可不会送你!”
高桥失笑着摇摇头,看向远方,笑容清俊。远处挂在树枝上的桃木安静地垂着红丝绦,风一吹,和着树上的风铃一起快速地转动,恍若年少悸动而不安的心思,随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