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关头,没射着杨乐赔了胡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桓行简第一次出征,就折损大都督一员大将……石苞鼻头沁汗,缰绳扯得死紧,桓行简不予理会,唇角微翘,一双眼睛却是极冷极冷的。
整整四年,他蛰居桓府不出,外头宦海沉沉浮浮人事多变,自己成无用一闲人,在那锦绣洛阳城里匍匐在高墙大院之下。少年人眉眼日渐开阔,再登天子堂,回仿佛已是百年身。
两腿夹紧马腹,人沉稳似水,桓行简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勾弦拉弓,一放手,随之而来骨哨般的声音破空而起,冷淩淩地擦着胡遵耳畔过去,杨乐不提防如此混战中有人用箭,只觉面门一痛,身子晃了两晃闷叫出来。
胡遵听到声响,心里大惊,这才堪堪反应过来:鸣镝箭啊!
也就这一刹间,桓行简飞驰而来射出第二箭,箭头破甲,横钻杨乐左颈肩甲,又从右颈而出,一股热血喷薄而出,飞溅如花,人旋即从马上栽落。
看的胡遵目瞪口呆,一扭头,桓行简已行至身旁,将腰间短刀解下,丢给一人:“割他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捧场,今日男主上线,慢慢等,反正男女主要相遇的。
第3章一捧露(3)
那小兵得了准信儿,一跃而下,扶住杨乐的肩头,将头割下,欢天喜地要奉予桓行简,见他眼风一打,十分灵巧地转了个圈儿送到胡遵眼皮子底下:
“将军!”
群龙无,方寸大乱,胡遵心下明白山这战打不了多久。瞥一眼血淋淋的人头,人粗心不粗,略略一顿,笑说:“郎君这是有百步穿杨之技,应居头功!”
桓行简微微摇,不置可否。他这个人,瞳仁黑亮如钻,眼含笑意也犹带三分冷峭,仿佛水银划出,自有威重,就此一拍马再入阵把个长槊舞得熟极而流。看他身影,胡遵意味深长,旁边裨将一旁犹犹豫豫凑近了问:
“将军,您看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郎君日后功名定不在我辈之下!”
胡遵虽对他擅自冒险出箭心颇有微词,想起来,一阵后怕,但思量这年轻人胆子够大,心思也够狠密。目光一转,级血糊糊的面上生生订死了一枝利箭,箭翎淹得透顶。
后头摇旗鼓噪,公孙输听闻大将杨乐被射杀于马下,级都割了去,连连顿足,又见魏军士气正浓,忙整合三军,往襄平城里退。
这么一路疾行,返奔城门,马蹄声隆隆过了吊桥,当即一收,关了城门,就此不出。
看眼前局势,胡遵立刻跟随后而来的毋纯讨主意,请求攻城。毋纯不急着回应,目光一扫,落到正往回慢慢撤来桓行简身上,见他清俊一张脸上溅了几点子红,问说:
“子元,依你看,当下是否该趁胜追击?”
日头明晃晃的照人,桓行简后背湿透,长睫上也布了层雾蒙蒙的汗意,他勒住缰绳,胯。下骏马原地打了几个转,目光朝女墙上一凝:
“襄平本是其巢窟,但公孙输意在拿辽隧围堑困耗我军,如不出错,我猜他们的粮草当分了不少去辽隧。大都督用疑兵之计,公孙输没有时间转移辽隧的粮草,襄平城他撑不了太久的。”
“子元的意思是围城?”
桓行简一笑,持鞭遥遥一指,那份贵公子的清傲从容乍泄几分:“城墙上有长弓大弩、滚滚擂石等着我军,此刻强攻,不过平白牺牲兵丁。再者,此时急攻敌军尚未全部进城,便是攻城,也该先请示大都督,召集诸将共商大计。”
烈日当空,一丝凉风也无,从他们这个角度眺望过去,襄平城宛如一头沉默巨兽,墙头旗帜不动,却被五月的日头打的色艳如许。桓行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汗水愈浓,可话说完,一双眼冷冷的,绝无动容。
毋纯在他脸上端详片刻,意味深长,继而笑了笑:“好,我这就回去请示大都督。”
人一走,石苞方凑上来试探性看桓行简:“毋将军这回做副将,依小人看,怕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大将军的意思。”
先帝薨逝前,择选辅政托孤之人,大将军是辅,桓睦虽资历声望远胜大将军,不过次辅。桓行简一双眼睛依旧望着襄平城,嘴角微扬,却是连声冷哼都不出,森峻眼风扫来,石苞那张黑脸一红知道自己多嘴,于是噤声了。
等人头送到中军大帐,诸将得知并非被胡遵斩杀马下,而是死于桓行简箭下,纷纷向大都督道贺。
桓睦置之不理,只用刀尖挑了挑灯芯,帐内倏地一亮,人并不表态,倒闹得一众人尬着脸,再瞄桓行简,那张脸分明更是毫无情绪,长眉深目,隐隐的光华全都压在了深处。
好在,灯下舆图一展,众人围拢过来很快商讨起攻城大计来了:山大捷,襄平指日可待。一时间,嘴皮子都格外顺溜。
这已不是难事,诸将兴奋,有说有笑地出大帐。时令到了,夜间也夹杂着道不明的热气,只这偌大的兵营,几万人马,肃整万分,四下寂然唯独天上一泓清月洒下薄薄银辉。
桓行简一人独坐帐前,篝火哔剥,不远处有几个偏将围坐低声交谈,忽然,隐约笑声顺风而来。
原来,公孙输家中有五个女儿,据闻姿色不浅,襄平城又承平五十载不似中原混战,人丁兴旺,城里不知多少正是好年纪的女郎人。妻,届时论功行赏,实在是一桩美事。将士在外,又有多少是血气方刚的年岁,荤话自然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