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侦探社员的青年晃晃手指,“现在外面应该没几个人了,你们赶紧快点开溜,手机什么的再买也不是问题,小命要紧啊。”
“但,但是大门还……”
锁着。
嗯,锁着。
少年们盯住太宰治缠绕在手指上晃动的铁丝,陷入了沉默。
把碍事的小鬼们送走,顺便委托中也猫猫看护他们一下也就花了青年两三分钟时间,接着他就若无其事地踱回了方才的囚室,甚至配合地重新锁上了门,好像根本没人逃跑一样。
……你为什么不逃跑?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无名大脑,这会儿反而又开口说话了。
“那么,你为什么会愿意放跑我们呢?”
都说了我只是个囚徒兼能思考的监视器而已,现在那些家伙因为监视网瘫痪,正火冒三丈,完全只想着要把搞事的黑客干掉之类的事情,根本不会听我的话。那几个小鬼既不是主谋,也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这会儿又连不上监视后台,最多只能靠着这栋楼的内部网络看很少的地方,会让他们跑掉也很正常,我又不能自己拦住他们。
倒是你的想法相当奇怪呢,什么样的幕后黑手会把自己变成我这个样子啊?别说什么享受了,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明天还能不能继续存活下去……
“啊,我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哦?因为我真的很好奇。”
太宰治一步一步靠近了维生装置,甚至轻轻碰上那层厚厚的透明玻璃壁,“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就为了把自己变成这样吗?”
“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都说了我并不是自愿……
“啊啊,确实,会患上癌症这种事情,剩余的寿命几乎要以天来计算这种事情,肯定没有几个人是自愿的,按照正常的自然规律,这时候的您,本该因为癌细胞的转移而全身衰竭死去了才对,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唯独这点我需要称赞你,竟然想出了‘既然身体的毛病治不好,就干脆不治,抛弃掉□□只让大脑活着’这个办法……只要手术够快,没让癌细胞感染到脑组织的话,成功率确实相当高呢。”
“至于剩下的□□也不能浪费,摘除了大脑的身体做一下伪装,刚好可以完美地达成假死,然后就再也没人能追查到你的真正下落,至于那个因为身体受损达到98%而彻底暴走的异能,也不能浪费,只要从原本的身体里摘出一点寄宿了癌细胞的组织,好好培养它们,让它们不断增殖,变成一块会不断长大的肉块……”
“本来这个过程需要两三年慢慢发酵,毕竟你们没有太多的科研人才,能找到愿意给你进行大脑改造的异能技师就已经非常困难了,想必光是那个改造费用就花光了售卖异能炸弹的换来的大部分钱财吧?要不是抓到烤肉店老板,加速了肉块增殖的速度,你恐怕只能和那些肉块一样地呆在罐子里,日复一日地面对没有尽头的黑暗。”
“呐,能告诉我吗?那种感觉,和死亡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一定要说的话,感觉像是清醒地睡着。
“听上去真奇怪啊。”
青年笑了起来,那笑容和方才完全不同,甚至有种孩子般天真无邪地感觉,“会觉得可怕吗?比如,要是以后得一直那样存在着,什么的?”
确实有点可怕。但是,只要想到起码自己还活着,就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了……虽然不能做任何事,然而还能思考,还能回忆,还能被情绪所包围。
“活着这件事,真的值得做到如此程度吗?记忆会褪色,思考什么的,完全就只是无聊,至于情绪……哈,你看,不能再吃东西,不能和人相见,不能被温暖的风吹过脸颊,不能泡进热水,看见的不过是外部电子设备传进大脑里的情报,也就是说,就算是虚假的你也无法分辨,没有那些外接设备的话,你也没办法说话和表达,甚至还不如一具尸体。”
“因为尸体虽然死去了,但人们还会对它保持基本的尊重。”
“但是大脑,就只是一个器官而已哦?就像我们的一根手指,一只耳朵,虽然总说人类真正存在的地方就只是这么微小的一团软肉,但其实没人会把一颗大脑当做真正的人类看待。”
“无论我怎么想,你都只是活在了棺材里而已,并且还是已经深深埋进土里,再也挖不上来的那种。”
奇怪的是你吧?无名之脑似乎终于被太宰过于尖锐的言语惹恼了,我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活着的意义什么的,会问出这种的话你是傻瓜吗?
“……在你看来,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当然了!只有活着的人,还得明知道自己会平稳地活很久的家伙,才能悠闲地问出这种废话来啊!如果理解到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话,脑袋里除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即便活着尽是痛苦,甚至生不如死也可以吗?”
痛苦也是活着的一部分……我啊,现在因为没有了身体,为了得到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拜托他们给弄一下微量的电击呢,字面意义上直击大脑的那种。
听到这话,即便是太宰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原来如此,彻底的抖M吗……”
总觉得你好像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
“不,只是理解到一件事。”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比如你跟我是彻底没法互相理解的两个极端,这样。”
人类本来就不存在什么互相理解,最多只是互相妥协而已。
“是吗?这样的你还真是可悲呢。”
哈?
“就算让你恢复身体,也肯定没有任何想要见面的人吧?”
……那又怎么样。
“唔,既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或者家人,最后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吗……咿,有点吓人,幸好我不是这样的倒霉蛋。”
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仗着外面的守卫都离开了,所以才越来越肆无忌惮啊?
“唉?不然呢,难道你要亲自出来打我吗?”
太宰装模作样地地敲敲玻璃壁,“不给糖就捣蛋?”
维生装置里的大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周围响起咔咔咔的机械移动声,接着,从天花板下面伸出了两架机关枪。
啊,也不是不行。无名之脑冷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