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铠甲虽亦明亮,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才从战场上归来的血尘气息,便是仅仅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打量他许久,只觉他竟不同于她自幼所见惯的那些世家子弟,亦不同于朝中上下的那些文武官员,甚至与戍守京畿的控鹤军将士们也毫无相似之处。
那种从骨头深处透出来的刚硬与冷毅,是须几经战火锤炼、目睹死生无数后才得以成塑的品格。
她的心突然动了动,竟下意识地悄悄凝神,用云蔻所授的飞风流音术去探听他在与身旁的年轻校尉说些什么。
只是好奇罢。她对自己如是说。
可谁知听到的内容却满满都是——
她。
她有些惊讶,又有些怔疑,忍不住再度侧过头望向他,然而却一下子撞上了他亦抬眼看过来的目光。
如凛凛锋刃,却又火热难当,赤裸而不加收敛,雪亮得似要将那厅中灯烛光芒尽数遮灭。
一瞬刹间她的双颊陡然生起一场烈火。
又嘶啦啦地一路烧进心底。
至今犹未灭。
……
是夜她出宫出得晚,不曾想会在王宫马场之外又遇见他。
骏马之侧,他探向她的目光依旧如宴中一般火热。她不知怎的,竟为他这目光而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更是开口叫了他,叶将军。
他亦开口,秦姑娘。
她装出有些惊讶的样子,叶将军知道我是谁?
他自然是点头,却没解释,从头到尾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便如此生从未见过女人似的。她自幼未曾被男人如此不加掩饰地凝视过,耳根虽同心底一并发烫,却鬼使神差般地没有制止他这无礼的行径。
他的话不多。
可每一句都结结实实地敲进了她的心房。
从他那匹脾性决烈的战马,到他盼回军前的归心似箭,无一不在昭示这个男人的刚毅和血性。
但却没想到,他的直白会令她的心如此悸动。
——宫宴之上,我一直在看秦姑娘一人。
——我知秦姑娘早己许给大殿下,这话应算是孟浪了。只是我一个边军粗人,倒也顾不得这京中的礼数。
若说倾心之始,便该是在那个时候罢?
……
翌日他去谒见淳王,她在王宫马场上领着小翁主们放纸鸢,可心中却又没能忍住,再次悄悄地用秘术去偷听他与淳王之间的对话。
被除河南行营大都统主帅衔,领命重建河南大军。
她心下不禁为他欣喜。
能得收复河南十三重镇的机会,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自明白。
可当她与他在马场上再次不期而遇之时,她远远望见他那一袭身披硬甲的身影后,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