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仓想说是,然而,小心谨慎的他又不敢太得罪同僚,最后想了想,“给十车吧!带来拉粮的人往城门头上走一走,叫他看看咱们县外的情况,把咱们的难处告诉他,不是不肯接济,实在是我们也自身难保啊!”
李田良无语的看着他,想告诉他的主官,有些人得罪就得罪了,并没有什么关系,很不用这么顾前顾后,且人家来要五十车,你打叫花子似的给十车,自以为圆滑,却比一车不给更得罪人。
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大人始终不懂,总把两不得罪当成箴言,升不了官从来不认为是自己有问题,把朝中有人当真救命稻草,一味的攀附结交些有背景,却实际顶不了用的人,他的官道一开始就走错了,这份心如果更多的用在管理民生上,以他的才能,早该升了。
李田良想像往常那样再劝劝,却见陆仓一副不想听他叨叨的模样,只得拱了手走人,出门遇见县丞王越之,无奈的摊手,“王兄说对了,咱们这位县老爷……,害,十车,这华县的人还是给得罪了。”
王越之背着手摇头,“他现在一门心思保着那些员外老爷,里面有几个的子侄说是跟部里的大人能递上话,病急乱投医,他也是急了。”
李田良叹气,“快年底了啊!这次考绩要是保不住中评,他可能就要调离兆县,往更北边的地方去了,能不急么!”
王越之摇头,“咱们这位大人呐……害,都叫什么事儿啊!”
杜猗也在叹,“那陆大人若兢兢业业搞民生,十年肯定出政绩,可他偏一门心思钻官帽,顺带着搞搞民生,不使治下生乱,这样一来,叫想用他的,觉得他过于钻营,心思不正,叫不想用他的,更远离他,两头落不着,两头也都搭不上,白白浪费了自身才华,我爹都替他可惜,觉得他就是出身寒门给闹的,眼界啊心胸啊都不够练达,才叫钻了死胡同,就他那手生财有道的脑子,我爹说了,等他真被罢了官,就收了他去大营做军需官,替他管物资去。”
凌湙却有不同看法,撑着脑袋遥望着城头,“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升不上去,才长了魔障,你要算过他同年的官途,就该懂了他十年县令的心酸,你自己出身好,官途不受阻,年纪轻轻就能领到长泽左司令的职,可他呢?寒门能中举做官本身就少,再没有门路,全靠自己摸索,偏又不得法,左蹉右跎下来,眼睁睁看着同年们一个个的官运享通,他心里怎么想?能偶尔挪出心思来管管民生治安,已经是他能给自己找的最大慰绩了,这人啊,心思不坏,只是没人点拨,都在看他笑话而已。”
陆仓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对着一张画像自言自语,“夫人,为夫实在没用,十年都不能调进京,也没脸带着彤姐儿回去,再有两年,彤姐儿就该说亲了,到时候我该给她找个什么人呢?就我这个官身,又能替她寻到什么好人家呢?夫人,这一次为夫就是拼着被人咒死,也要扒上吏部那位大人,为夫定要在彤姐儿出嫁之前,给她的出身抬一抬阶,不能叫她顶着一个小小县令女儿的名头出嫁,哪怕说不到什么高门,在同辈圈里,也定要她嫁的最好,夫人,为夫答应过你的事,定不失言。”
华县来拉粮的人,果然变了色,看着少少十车的粮,怒火直冒,“陆大人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我们华县么?十车粮能管什么用?不想给就直说,没带这么侮辱人的,哼!”
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被李田良死拉活拽的劝住了。
李田良也无语,苦恼的带着他上了城门楼,指着下方三百米远的一群人,道,“曾兄请看,不是我们大人小气,实在是,这些灾民们又卷土重来,不知道后面会生什么,我们大人也是急的不行,这会儿正坐衙门里愁的茶饭不思呢!能匀出十车粮,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能力跟诚意了,曾兄啊,回头还请您给吴县令美言美言,千万不要误怪了我们大人,我们大人难啊!愁的头都白了。”
说着说着就往姓曾的手里塞了张银票,彼此都心照不宣了。
而凌湙此时则招了郑高达和季二两人,到跟前说起了话,“你们身上带拜帖了么?咱们先礼后兵,这里也就你俩是官身,怎么样?去投个贴子探探路?看看里面是什么反应。”
杜猗不乐意了,插嘴道,“我也有官身的,拿我的拜帖也行啊!”
凌湙觑了他一眼,“你那是地方官,人家是中央官,两张拜帖的分量能一样么?再说,咱们要以流放队的名义拿补给,用你的拜帖算哪般?于公于私都用不着你。”
杜猗叫他说的又郁闷,又无话反驳,偏凌湙觉得还打击他不够,又接道,“你的拜帖要能递,那我的不比你的强?我还是侯府的门楣呢!”
几人正说着话,凌馥来了,她小心的站离几个男人远点的地方,对着凌湙道,“湙哥儿,我、我有话说。”
凌湙现在用她记录队伍火耗,每日的粮食放都根据她的记录来,什么人出了什么状况,她也都会记着给他,如此一来,他对她也就有了面子情,有些小事闭闭眼也就过去了,找他说话汇报些东西,一般也都会准。
因此,他态度还算温和的道,“什么话?上前来说。”
凌馥这才小心的靠近了点,对着凌湙低头躬身道,“我娘说,兆县的陆大人每年都会往我们府上递孝敬,一年三节走的也勤,叫我来问问你,用不用她出一张凌府的贴子?”
杜猗搁旁边挤眉弄眼,凌湙却认真考虑了起来,沉吟道,“那就一道跟着他们的拜帖递过去,看看那姓陆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