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没说话,眼神望着登城方向,心道,这陆仓命也太歹了。
生就是个官迷,结果弯路走不断,闹了那么一场是非,好容易捡了条命吧!就被一撸到底,从县令直直给贬成了典史,不入流的典史,这辈子起复无望。
简直是杀人诛心!
也不知他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贬个官还给他玩心眼子,典史,典吏,一字之差,却掐了他余生官运。
典史是官,还是朝庭委派的正经官,依然属文官体系,然而,它不入流,连个品秩都没有,能坐冷板凳到死的那种,除非他头顶的县主官全部集体亡故,才有可能轮到他主理县事。
然而,这可能么?
而典吏虽只是吏,但却由州府自由选拔升迁,活动空间比典史更自由,只要有官员愿意用他,他可以往北境任何一个州府做事,不必像典史一样,焊死在一个地方,腾挪无望。
贬他这官的人太缺德了,给他吊根萝卜,却叫他永远也吃不上一口,凌湙都能想像出陆仓在接到贬谪文书后的反应,如果能按时就任的话,那一定是叫人拦下了自缢的举动。
而事实也确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陆仓吊缢的绳子叫王越之跟李田良给割了,两人扶着陆仓叹息,想尽了好词宽慰他,好歹是捡了条命,没有连累到老家的父母孩儿,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王越之安慰道,“陆兄往宽里想,那陇西县虽然位处边城,可至少有城墙防卫,遇敌还有边城先顶着前头,不会再有二十年前城破的惨像生,武大帅驻守这些年,那边防御都很安全。”
李田良也跟着劝,“陆兄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当为彤姐儿想,她眼看到了说亲的年纪,难道在有了丧妇长女的名声后,还要再担个丧父孤女的名声?你还要不要她嫁人了?”
这话一出,陆仓再也崩不住,抱着头嚎啕大哭,把着两个曾经的属官哭求,“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指望王兄、李兄不忘咱们相交一场,待来日彤姐儿送嫁,望望前去给她撑撑门面,好叫大伙儿知道,她不是只有一个没用的父亲在,还是有两个官身厚实的叔父当靠山的,呜~还指望能给她攀门好亲,结果现在累的她恐怕连一般门第都攀不起了,我真是太没用了,简直枉为人父,啊~老天怎不直接杀了我,叫我受如此折磨,呜……!”
王越之叫他哭的头疼,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咬了耳朵跟他道,“你上任的陇西县,新任千户你道是谁?咱见过。”
李田良也竖了耳朵听,王越之左右望了望,拢着三人聚一头耳语,“自从上次咱听了那凌五爷的话,给纪将军送了粮草后,我一直隔三差五的买了酒与他喝,就前不久,他给我透了消息,说那凌五爷帮着他身边的两个人升了官,陆兄,你的命是怎么捡的?不用我再多说了吧?陇西县与边城只隔着一道城墙,快马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你无事多往那边跑跑。”
三人被下了衙待查,已经失去了查看朝庭邸报的资格,王越之人活,知道往纪立春处活动,消息要比其他两人快些。
他见两人听住了,才又继续,“还有一人,直升了正五品,一脚跨进了高阶武官的门槛,陆兄,那凌五爷心眼子比筛子多,他能允许别人升官,就肯定有非常般的容人之量,给他做事虽然会有被卖掉帮数钱的危险,但也有能直上青云的运气,你要能豁出去,就去投他,赌一把,反正,不会有比你现在更坏的处境了,大不了就罢官丢命,总比你现在就自缢强,陆兄,你自己思量吧!”
李田良的处分还没下来,王越之也一样,他们属地方管辖,得等主官有了信后,才能轮到他们,现在陆仓的处置下来了,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俩,两人心里其实也没底。
王越之见李田良眼巴巴的望着他,知道他是想问自己的意见,便宽慰道,“我们大概率会被调往别州,此生约莫相聚无望了,李兄、陆兄,今晚置些酒食,作一场告别吧!”
三人把臂叹息,一顿酒喝的没滋没味,不由想起了一线天上飘过的酒香,那才是能让人一醉解千愁的好酒,可惜,他们到底没能耐尝上一口。
而有能耐喝过的,目下除了纪立春,又外加了一个武景同,前者醉了三天,后者,睡了一夜加半上午,在凌湙还陷在邸报上的消息时,人已经默默睁开了眼,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武景同动了动手脚,哑着嗓子道,“小五,你这是何意?”
69。第六十九章装晕本就是她擅长的…………
凌湙一时没吱声,侧脸望着登城方向,望了许久才道,“武景同,我要过登城。”
武景同头呛着车内铺的软垫上,高大身躯扭的跟条蚯蚓似的,此时又干又渴,还有点内急,憋的受不住,声音都带着颤抖,“我我、我看出来了,你要过登城,不过小五啊,哥憋的快爆了,你给我松松,等我解决完了内急,咱们再聊?”
他斯哈斯哈的蜷着腿,脸颊爆红,想来这样的窘境也是头一回,又羞又觉得不好意思,努力要往马车门边上挪,边挪边道,“哥打四岁开始就没尿过裤子,小五,你是要逼哥破戒啊!快,就是不给哥松松,你也得帮哥把鸟掏出来,尿也不能尿你马车里,回头不好坐人。”
凌湙杵着下巴奇道,“你不生气么?尿就尿了,我又不会怪你。”
武景同跟看搞恶作剧的孩子似的,无奈道,“我要生气还能叫你得手了?那昨夜喝酒吃肉的情分,该被同归于尽,或者两败俱伤取代,快,别闹了,哥答应,你提什么要求哥都答应。”
凌湙叫他逗的想笑,歪了头往前移了两步,真的伸手要来替他解亵裤,武景同却又挪着往后退,憋的一脑门子汗,“不是,哥开玩笑呢!这活儿哪能叫你干?你叫个奴婢过来,哥今天脸不要了,车上解决就车上解决。”
他一脸悲壮,夹着腿赴死般的嘟嘟囔囔,“哥除了伤重躺着不能动那会用过夜壶,可没人好好的使过那个,小五,你这是故意要拿我把柄,好胁迫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