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嗓子眼像干涸的河床,一字一句在里面滚着,刮得她生疼。
半晌,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师兄……还在么?”
谢爻道:“魂魄还在,他师父会送他去转生台。”
一入转生台,前尘皆过往。虽能死而复生,这辈子的事却会忘得一干二净。
冷嫣明白小师兄窥见了师尊的秘密,不可能全身而退,能留下魂魄去转生台已是侥幸。尽管如此,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是她害了小师兄,要是疗伤时她能搪塞过去,他就不会死。
她抬起袖子抹着眼泪,可眼泪还是不断淌下来。
谢爻静静看着她无声哭泣,目光越来越冷:“他是姬家人,不会有事,你不必替他难过。”
过了许久,冷嫣终于止住泪,低声道:“这件事,几位师伯和长老……”
“他们都知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
冷嫣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木木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仿佛要仔细咀嚼才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一时无话。
冷嫣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冰凌,千万光点如繁星闪耀,美得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象,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向谢爻道:“仙尊,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谢爻微微蹙了蹙眉:“你说。”
“仙尊为何要收我为徒?”
她轻声问道。
如果只是想要一具躯壳,为何要收她为徒,为何不把她像牲畜一样不闻不问地养十年,让她无知无觉地死?
谢爻淡淡道:“你我有十年师徒缘分,为师并未骗你。”
即便如此,既然养她只是为了杀她,为何要教她道理,教她法术,十年如一日地悉心照顾她,为何要对她那么好?
话到了嘴边,她忽然又不想问了。
因她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头羊,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养羊是为了剥皮吃肉的,可她还是会摸它的头,替它梳理毛,牵着它走好几里路去找最丰茂的水草,她还会对它说话,对它唱歌……那只羊大约也想问,既然养它是为了杀它,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沉默下来,夜风从洞口灌进来,在洞窟里回旋,出呜呜咽咽的声响,犹如小兽临死的哀鸣。
谢爻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问了吧。
冷嫣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她微弱颤抖的声音散在风里,几乎听不清:“仙尊,我还会有来世么?”
谢爻默然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子兰沾上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