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颓然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此刻已经眼前发白、头晕目眩,实在没力气辩解了。
淑妃疾言厉色,喝道:“贱奴!这样看来,你确实不曾喝那碗避子汤了,否则也不必去药铺抓了安胎药来喝!贺兰山啊,你平日服侍十六王也算恭谨,本宫只道你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可不曾想你背地里却暗藏如此龌龊的心思!你以为自己抢先生下王爷的孩子,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你做梦!”
贺兰山耳边嗡嗡作响,甚至听不太清淑妃在说些什么。太阳晒出来的热气如沸水般泼遍了全身,却找不到半点发泄口,于是全憋在了体内,憋得贺兰山只想寻口井跳进去。
十六爷连忙跟出来,求情道:“母妃,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贺兰山不是那样的人,他。。。。。。”
淑妃恨铁不成钢地看一眼十六爷,道:“没有误会!他昨日独自外出买药又回来熬药,你府上许多下人都是亲眼所见,更何况那药渣母妃都已经拿到了!”
十六爷双眼睁大,道:“药渣?母妃,药渣是如何得来的?也许就是那人陷害的贺兰山!”
淑妃道:“是你府上的小厮,宁兴。他却是十分忠心。”
十六爷失笑道:“母妃,选试婚哥儿的时候宁兴就污蔑过贺兰山,要不是贺兰山为他求情,儿臣必然要严惩的!此人的话怎能作数?”
淑妃刚要说话,殿外进来个侍女,禀报道:“娘娘,摄政王府上的魏姑姑来了,想要面见娘娘,说有要事回禀。”
魏姑姑是闻于野的乳母,虽是下人,地位却非同小可。她亲自前来,淑妃不敢怠慢,忙道:“快请她进来。”
贺兰山的事便暂且先按下,淑妃笑吟吟道:“烈日炎炎,魏姑姑怎么还亲自来了?一路上辛苦,快随本宫进来坐吧。”
魏姑姑十分规矩地对淑妃行礼,方道:“娘娘关怀,老身不敢当。只是,既然烈日炎炎。。。。。。”
她说着转头看看贺兰山,又对淑妃一笑,道:“不知娘娘能否赏老身一个薄面。”
淑妃生硬道:“贺兰山,你先起来吧。”
贺兰山几欲晕倒,十六爷连忙命两个小厮过去搀扶。魏姑姑笑道:“今番奉王爷之命前来,其实正是为了贺兰山之事。听闻娘娘大动肝火,老身也十分愤懑,必要严惩了这个造谣生事、煽风点火的奴才,方能替娘娘出这口恶气。”
淑妃柳眉微蹙,不解道:“听魏姑姑此言,此事另有蹊跷?既然如此,魏姑姑不妨与本宫入内细说。”
魏姑姑屈膝道:“老身遵命。”
贺兰山也被十六爷一同带了进来,淑妃殿中凉爽,贺兰山终于能喘上来气了。十六爷也不管别的,他亲自端着茶盏给贺兰山喂水,喂了一杯又一杯。两人凑在角落自说自话,要不是顾忌着魏姑姑,淑妃恐怕又要发作了。
魏姑姑道:“娘娘容禀。那宁兴实在是奸邪小人,为着王爷没选上他,他就记恨了贺兰山,存心报复。不知他是否将贺兰山喝过的药渣交给了娘娘?老身带了王府的大夫前来,不妨让他验看一番,娘娘也好安心。”
淑妃点点头,魏姑姑便唤了大夫进来。淑妃的侍女拿来药渣,大夫验看后道:“回娘娘,这药渣并非安胎药,只是一副夏日里解暑消食的良方。”
淑妃手里的纨扇顿了一下,她看一眼贺兰山,又看一眼魏姑姑,不解道:“王爷总揽朝政,此等下人间的微末小事,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魏姑姑笑道:“王爷常道,‘勿轻小事,小隙沉舟;勿轻小物,小虫毒身;勿轻小人,小人贼国’。下人间的事,娘娘觉得是小事,但王爷决不容许这样包藏祸心的奴才伺候十六王左右。”
淑妃这才继续摇动纨扇,缓缓道:“王爷能如此顾惜宣儿,本宫着实欢喜。既然都是误会,此事便罢了。至于宁兴么。。。。。。本宫就有劳魏姑姑了。”
魏姑姑的笑容无可挑剔,她起身行礼,随着十六爷一起走出淑妃的绛云殿。
十六爷坐在轿辇上,恶狠狠道:“这个宁兴,本王回去非得好好发落了他不可!狠狠掌他的嘴!让他在日头底下跪上三天三夜!”
他说着低头看看贺兰山,道:“你怎样了?”
贺兰山已经缓了过来,只是嘴唇还有些发白。他勉强一笑,道:“多谢主子关怀,小的好多了。”
他不忘向魏姑姑道谢,魏姑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宁兴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不过王爷,方才淑妃娘娘说,将他交给老身发落,不知老身可否前去王府提人?”
十六爷道:“也好,魏姑姑可不能轻饶了他,要。。。。。。要打他板子!”
十六爷手握成拳,重重捶在轿辇的扶手上,把他能想到最狠的惩罚说得掷地有声。
魏姑姑应了一声,但笑不语。
当天夜里,宁兴的尸体被扔在城外乱葬岗,章高旻下手干净利落,给了他一个痛快。
听了回报,闻于野搁下筷子,挥手道:“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