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風向變了,原本是從?季悟非的身後吹過來,將?他的衣袍拂向何青圓,現?下卻反了過來,風將?何青圓束在髻上的那些綢紗和黑髮都朝季悟非吹攏了過來,像吹謝了一株花樹。
「城南有一錐谷,每年盛夏時節滿目蒼翠,綠風搖曳聲如笛……
季悟非的聲音漸緩,垂眸看向那縷在自己手背上試試探探的綢紗發緞。
何青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霧粉綢紗婉轉纏繞在季悟非指間,她一驚,要扯回來,可指尖拽住綢紗時,那端傳來阻止的力道。
季悟非的食指勾住了她的綢紗緞帶,指尖微屈,就有牽扯。
「何姑娘,我……
「小?妹!」
聽到何風盈喚自己,何青圓急忙轉身,她感到髮髻上似乎有什麼鬆脫了,急忙用手掌托住。
季翡之?走了過來,見?粉綢飄垂落,何青圓正慌慌張張,歪理髮髻,就拔下自己的一隻銀簪,將?她一綹頭髮挽起簪好。
「小?妹,要回去了。」何風盈似乎情緒不錯,神色恬淡隱有笑?意,只是有些狐疑地看著?溪畔的三人,微側瞥了眼還?在身後正替她張袍擋風的祝雲晟,對?道:「季姑娘、季公子,今日多謝款待,告辭了。」
季悟非與季翡之?送了幾步,眼瞧著?她們上了馬車。
季翡之?收回目光,見?季悟非背手在身後,正攥拳藏春心,笑?道:「不曾想短短一詩會?,能見?我家七弟換了自己的笛子做彩頭送姑娘在先,又?做出竊人發緞此等宵小?行?徑在後。」
見?他不答,只令隨從?牽馬,季翡之?愈發好奇,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又?微微蹙眉,道:「何家門第?尚可,養的女兒也識禮,你可不要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亂攪人家心腸。」
季悟非把手拿到身前來,不敢攤開,只盯著?指縫中漏出的粉光。
聽季翡之?這樣說,他無奈一笑?,道:「三姐就是這樣看我的?」
季翡之?輕哼不答,就聽季悟非正色道:「三姐如今回了家,也常有與伯娘、嬸娘乃至我阿娘坐在一塊閒議家事的時候,若有機會?,還?請幫我墊幾句話,以便我日後同阿娘提及。」
季翡之?有些驚訝,又?問:「認真的?」
「好,」見?季悟非珍重點頭,她笑?了起來,又?道:「可這何家小?妹聽聞是初來京中不過幾月而已,你看得准?」
「我不知,只是覺得看多了俗務,再想到她,」季悟非稍稍鬆手,就見?綢紗微蓬於掌心,「會?覺輕快愜意。」
「也不好稱別的女子是俗物吧?」季翡之?有些不贊同地別開眼,看向自己的馬車緩緩駛來。
季悟非伸手做扶手讓她上馬車,無奈道:「我說誰是俗物了,我說的是俗務,案頭的那些俗務啊。」
「知道了,俗務!」季翡之?用車中一柄調弄香灰的細簪輕撩車簾,笑?容頗有幾分風流,道:「撥了一日銅算盤,算了這房開銷,那房吃用,掰扯不休,頭大?如斗。若得一嬌美在懷,挑手弄笛,漸吹漸長,也消幾分疲累,嗯?」
季悟非堂堂一個兒郎,竟被她戲弄一番,只趕緊將?那根綢紗發緞藏入懷中,免得叫粉也羞成紅了。
第27章好彩頭
「方?才,季公子同你在說什麼?」
馬車駛出?一段路之後,何風盈忽然將話頭從詩詞轉到了季悟非身?上,何青圓遮掩不及的羞澀和侷促被她看了個正著。
「他問我會不會吹笛。」何青圓垂眸看膝上的竹笛,道。
「然後呢?」何風盈又問,目光探究。
「我說不會,他就比了?個吹笛的姿態給我看,讓我依樣?畫葫蘆。」何青圓不想要說得太?細緻,有種被人窺視內心的感覺,很不自在。
何風盈見她?眼神?迴避,心中更為篤定,笑道:「季公子?待你,似乎有些不同。」
這話簡直是在何青圓心頭點火,燃得她?面上紅燙,唇焦舌燥。
「阿姐不要拿這事?說笑。」她?沒什麼底氣地說。
「我怎麼會拿這種事?說笑?」何風盈收起了?笑容,有些嚴肅地道:「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可咱們女子?不比男子?,他們多情風流尚可奉為美談,咱們一朝行差踏錯,那就是萬劫不復。」
何青圓抿唇不語,緊握竹笛看向何風盈,道:「姐姐這話是為我好,我明白。」
何風盈端坐著,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見她?面上紅暈褪得飛快,幾個呼吸的功夫,連唇上血色都?慘澹得很,臉頰脖頸處更是白得都?有些透明了?。
『到底是打?小沒叫人疼過?,人家稍稍示好,心都?投進去了?,好歹還肯聽我勸的,只是這下又自憐自艾起來了?。』
何風盈想著,對這妹妹發了?幾分善心,就又道:「自然了?,季家家風素來也端正清高,從?未聽過?他家子?弟有什麼輕浮之舉。也許,季公子?是對你是有幾分另眼相看的。但若始終不肯將這事?提到婚嫁上來說,那便是不妥。」
這話如豆點燈火,勉強照得何青圓心裡亮堂了?幾分,但又太?過?微弱,暖意淺薄。
何風盈話中那句『也許,季公子?是對你是有幾分另眼相看的』,語氣非常微妙,調門?上似乎有一絲竭力克制過?後的上揚,聽起來是她?努力要將一句違心的話說得真誠,抹乾淨那不自覺帶出?來的一點戲謔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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