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又低了低頭,方才那一眼叫何青圓發覺季悟非其實並不是很女氣的樣貌,只是眉目太漂亮了,乍一眼看去,給人一種恍惚又篤定的驚艷感。
「阿兄怎麼這麼一大早就起來打山雞?」她側看向不遠處搖動的灌木叢,輕聲道。
季悟非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道:「林家後宅不安,姐妹相爭,他三個最重要的女子都在這裡,叫他如何安睡?調了我莊子上的守衛巡了一夜,天亮本要去睡了,山雞一飛,他又精神百倍了。」
何青圓聽得心頭髮暖,原來有人回護周全是這樣的感覺。
難怪那時候林謹然邀何風盈留宿,她瞧著猶豫不喜,但何青圓進屋去換過一身衣的功夫,她就又答應了,且她整個人都鬆了勁,看起來寬心了許多,想來是知道了何霆昭會護著她們。
何青圓抿著唇笑,又輕聲問:「季公子方才說,葉色留不到冬日裡?」
「九溪潮濕,葉色褪得很快?」季悟非先問,見何青圓點頭,又緩緩道:「氣候乾燥少雨水的話,葉色的確會留得久一些,可也鮮有能留到冬日裡的。」
何青圓低著頭,季悟非又站在高處,只能瞧見她的腮幫似乎鼓起了一點,不由得輕笑,道:「不過用膽礬和醋酸燒煮過,有助於固色。」
「當真?!」
何青圓驀地抬頭看他,一雙大大的杏眼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著,她甚至還蹦躂了一下,辮髮隨之在空中躍動,如一捧原本要飄向天界的紫霧,被逐漸明亮濃郁的日光留下,從而化作一個嬌俏動人的少女。
季悟非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麼柔軟,只想著那隻山雞能飛得遠一點。
「嗯。只是膽礬微毒,醋酸燒灼,要小心處置,你若不易得,我可以配好了送與你。」
「醋酸灶上應該有吧。」可能是太少與外人說話了,何青圓雖然羞澀,但又有股子莫名的興奮,聲音終於也高了幾分,聽起來清亮又甜蜜,「膽礬是藥,家中庫里應該存了的,我讓秦媽媽去拿就是了。」
季悟非心思落空,面上不顯,打道:「不想姑娘這般博學?」
何青圓果然面紅,聲音又回落幾分,神色嬌羞,道:「祖母從前總用膽礬治牙疳,否則我也不知道的。」
灌木叢搖動起來,何霆昭倒拎著山雞走了過來,對何青圓道:「認床,這般早醒?」
何青圓老老實實地道:「昨夜阿姐們閒話,我睡著了,睡多了便早醒。」
何霆昭失笑,道:「什麼閒話這般無?」
何青圓想了想,用只有何霆昭聽得見的聲音道:「三言兩語,總不離宮中那位。」
何霆昭的笑容淡了些,看了眼她手上的一籃葉子,勾起嘴角,道:「過會阿兄送烤雞給你們吃,再去邊上的石泉、鷹嘴崖看過,就要啟程回去了,你這籃子寶貝可別弄丟了。」
何青圓沒聽出他的揶揄,鄭重其事點點頭。
何霆昭下斜坡時利落,上去時手裡拿著弓弩和山雞就有些費勁,季悟非又不許他徑直把雞拋上來,揚他一身雞毛,所以打算撿根樹枝伸過去給他借力。
於是乎,季悟非就攏著披風,垂眸挑挑揀揀的,看得何霆昭無語極了。
「瞧你這挑三揀四的,論起親事來,怕是要揀到下輩子去。」
何青圓埋著腦袋仔細找落葉,佯裝沒聽見,只是眼角瞥見最後被季悟非拿起來的樹枝真還挺『清秀』的,別過頭去微微笑了起來。
「你也進去吧。」
何霆昭說完這句就轉身了,何青圓抬頭時,只見季悟非對自己一笑,像是避著何霆昭與她分享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石泉的奇景和鷹嘴崖的孤峰季悟非並沒有同往,何霆昭說他要順路去山裡看一看鐵礦。
何青圓不知道季家還做鐵礦買賣,就聽何風盈道:「季家西山的鐵礦是不是鑿到硬處,正在改道?阿娘前日讓我去季家的書畫鋪子定顏料,只說土朱、土黃一類出自鐵礦的顏料一時短缺,所以價錢漲了不少。」
「是,否則我還請不動他呢。」何霆昭有些不解,道:「阿娘讓你定顏料做什麼?」
「舟表弟是春月生辰,你忘了?雖還有些日子,但季家的顏料一貫搶手,所以阿娘要我早定下。」何風盈說著看了何青圓一眼,笑道:「阿娘是找你那些從小到大的畫像時想起來的。」
董尋舟雖不是年年給何青圓作畫,可但凡去,必定畫上一幅。
畫第一幅畫的時候,何青圓七歲,接著便是九歲、十歲、十二歲,然後就是及笄那年。
說起來,董尋舟是除了竇氏之外,唯一一個眼瞧著何青圓長大的親人。
董氏把何青圓的畫像尋了出來,交給她自己保存,何青圓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讓浮夏把畫都攤開來,一幅幅看過去。
「舟表哥真是一幅畫比一幅畫好。」何青圓看著畫上素淨單薄好似一片蝶的小女孩,有些疑惑地問:「可我那時怎麼總一臉苦相?」
浮夏湊過來,只見一幅幅畫都是何青圓端坐在花凳之上,從原本夠不著地的小短腿,到漸漸身姿舒展,她的容顏也在變,不變的是面上的神色,總是那麼平靜又壓抑。
「老祖宗眼盯著他畫的,您坐著不舒心,他畫得也侷促。」浮夏中肯地說。
竇氏從不給他們二人私下說話的機會,坐在一旁雖也不言語,可時不時拈蓋吃茶,清嗓咳痰,總要有些零碎響動,叫董尋舟好不自在,也讓何青圓難以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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