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推脱过,说自己的绣工虽能看得过眼,但算不得极好,怕是配不上沈裕的身份。
但苏婆婆执意交给她,便只好应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抚过墨色料子,沈裕顿了顿,忽而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长风觑着他的脸色,稍一犹豫,选了个挑不出错的回答:“容姑娘说她的身份不宜到议事的地方来打扰,便叫我送过来。”
这确实是容锦的原话,只是经他掐头去尾,倒像是容锦惦记着,专程托他帮忙。
沈裕神情淡淡的,没什么特殊反应,也没再多问。
但长风跟在沈裕身边许久,审时度势、揣度心意总是长进不少,见此,便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长风心中又涌出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么多年来,从来只有别人着急上火,沈裕不以为意的时候。这还是头回,他见着自己公子明里暗里惦记着,另一位却不放在心上。
沈裕回房时已是深夜。
房中留着一盏灯,昏黄的烛火映出半室冷清,和伏在案边睡去的容锦。
她原本该候着等沈裕回来的,只是实在没能熬住,不知不觉中就枕着手臂睡了过去,脸颊下还压着册翻开的棋谱。
浓密微翘的眼睫映出纤长的影子,如蝶翼,脆弱而美丽。
沈裕松开拢着的大氅,看了片刻,终于还是俯身将人给抱了起来。
他动作放得很轻,只是外头回来带了满身寒气,怀中之人不安地瑟缩了下,还是醒了。
容锦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裕,晃了晃神,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沈裕将她这副迷糊的样子尽收眼底:“睡傻了?”
容锦咬着唇,清醒不少。
她倒不是睡傻了,只是没想到沈裕的态度能这般温和,几乎疑心是做梦。
“今后想送什么,不必托旁人,”
沈裕声音带着议事后的沙哑,“没什么宜不宜的。”
容锦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沈裕自己动手宽衣解带,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想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八成还是长风自作主张,当了这个“和事佬”
,以至于沈裕因此生出误会。
想通之后,容锦心中依旧难免惊讶,她并没料到沈裕会这么……好说话。
阴差阳错地递了台阶,他便没有刁难。
临行前苏婆婆那句打趣,仿佛真有几分道理。
就眼下看来,这误会于她而言并没坏处,容锦也不会自找麻烦戳穿,索性将错就错了。
秋雨连绵不休,天寒阴冷,勾起沈裕的腿疾。
容锦从前也见过沈裕腿疾发作的样子,髌骨红肿淤积,却依旧眉毛都不皱一下,外人根本看
不出任何端倪。
这次却有所不同。
伤处看起来并不似从前那般触目惊心,伤情却仿佛格外严重,难以行走如常,出门甚至须得有人搀扶才行。
随行的荀朔定时过来施针,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众人为此暗暗担忧,生怕沈裕尚未到江淮,身体先垮了,容锦却总觉着另有隐情。
因沈裕是个若非万不得已,决计不肯在人前显露无力的人,而他的伤,又着实没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