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不方便透露身份,因此没有说什么实话。他望着农夫,笑了笑:“对了,还未曾请教大哥的名讳呢。”
“嗨!我呀,粗人一个,贱命唤作鲁芝,本来是扶风人士,后来为了躲避关中的羌匪,这才举家迁到了这兖州。其实我呀,早年也跟着私塾先生读过几年书,倒也粗通文墨,只可惜没甚门道,既举不了孝廉,也去不了京城太学,索性就弃笔从农,这些年倒也能靠着自己的力气养活一家人。对了,兄弟,不知你该怎么称呼?”
“在下,复姓夏侯,单名玄,字泰初。”
“原来是夏侯兄弟,你看,前面便是寒舍啦。”
鲁芝指着前面的几间有栅栏围护的木屋,眼神中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娘,小妹,我回来啦!”
“哥……”
只见一名小姑娘从门内探出头来,或许是害羞,怕见生人,小姑娘见到夏侯玄,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是我小妹,闺名鲁燕,她总是这个样子,害怕见生人,请夏侯兄弟不要见怪,多多担待则个。”
鲁芝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说道。
“芝儿,回来啦……”
只见一位五六十岁、头斑白,身穿褐衣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从屋中走了出来,老人见到夏侯玄,便猜到他是过往赶路、无处歇脚的行人,老人慈祥的笑了笑:“这位小兄弟,许是赶路误了行程,找不到客馆了吧,哈哈……,芝儿,带这位小兄弟先去里屋坐着,我和燕子去做饭,待会儿一块吃饭。”
“多谢大娘啦!”
夏侯玄躬身行礼道谢。
鲁家只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少了那些个钟鼎几案,和那一家人围着一张小木桌席地而坐,夏侯玄反而觉得多了几分自在。
那小姑娘平日里就喜欢缠着她大哥给她讲各种书中的故事,可鲁芝只是读过几年五经,哪里晓得什么有趣的故事。小姑娘一听夏侯玄是从洛阳而来,便忙不迭的问东问西,不亦乐乎,以至于连饭都没有好好去吃。
和这充满幸福感的一家人坐在一块吃饭,夏侯玄不禁有些恍惚。
隐约间,他想起了十一岁那年的暴雨之夜,在益寿亭侯府中,师父、羲弟、徽儿,还有自己,也是这样围坐在一块吃着晚餐,围炉夜话……
他还想起了寒姨和麻姑……
只不过物是人非,一切早已不一样了。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的时候,农夫们就开始在田间劳作了。部分黄了的麦子,也已经可以开始收割了。
“鲁大哥,还有水吗?”
夏侯玄挥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坚持要在临走之前去田间劳作一会,鲁芝拗不过他,所以就带他一块来收麦子了。
“夏侯兄弟,累了吧。”
鲁芝将一只水葫芦扔给了夏侯玄,夏侯玄打开壶塞,美美的喝了一大口清水,顿觉神清气爽。鲁芝一边拿着镰刀割着麦子,一边笑着说道:“快去歇会吧,这些粗活,我们乡野之人是做惯了的,你又怎么受的了呢。”
“没关系,我还行的。”
夏侯玄擦了擦汗,自己这双手,握过刀,执过笔,就是没有拿过镰刀农具。因此这把镰刀在夏侯玄手中,十分的不顺手。不过他并未气馁,而是继续坚持着收麦。
空旷而无垠的田野间,虫鸣、鸟叫,还有蛐蛐的叫声……一切又合成了那至美的旋律,在夏侯玄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孩子,要不再多住几日吧……”
老人看着夏侯玄跨上白马,诚恳的挽留着。
“大娘,鲁大哥,燕子,谢谢你们的款待。只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去办,不能久留了。”
夏侯玄抓着缰绳,回头向众人道别,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说道:“对了鲁大哥,我其实在京城有份差事,如果你哪天想来找我了,就带着这块玉佩,到洛阳城九子坊的夏侯府来找我。告辞了,后会有期!”
夏侯玄作揖道别,策马东去。
“后会有期……”
鲁芝拿着那块玉佩,朝着夏侯玄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就这样匆忙的离开,夏侯玄其实也有些舍不得。远处,他不禁再次回向西,望了望这个美丽纯朴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