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鸢尾花便如同重新洗饱了甘露,花瓣舒展开来,重又恢复了生机盎然。
重烛唇角微动,一个笑容还未成型,那?复苏的?鸢尾突然极速地枯萎下去,只一个眨眼,紫色的?花瓣便全?部发黑腐烂,死得不能再死了。
重烛:“……”
他懊恼地“啧”
一声,左右看了看,将?这一个枯萎的?花环丢进了隐蔽的?石缝里?。
他从剩下的?花环里?,挑了一个生命力顽强看上去还算鲜活的?白色碎花花环,抬脚踩入花环中,将?它?缩小?到合适的?大小?,套在?脚脖子上。
“……”
明明套在?尾巴上时?还挺相衬,怎么套在?脚上就这么奇怪。
在?试着将?它?套在?脚上,套在?腰上,套在?脖子上,套在?手腕上后,他成功地又折腾坏了一个花环。
重烛将?那?散落的?顽强小?白花花环塞进石缝中,俯身捡起剩下的?花环,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小?心地将?它?们挂在?了屏风上。
做完这些,他才抬步往外走去,周身萦绕的?魔气,很快将?他身上的?水汽带走,湿漉漉的?长发也慢慢干燥起来。
魔雾裹在?身上,化作一件纯黑色的?衣袍,遮蔽住了这一具结实的?身躯,重烛抬手将?干透的?长发从衣袍底下拨弄出?来,用发带随意地绑了一绑。
晚风从洞窟外灌进来,吹开水雾,他的?身影一晃,从雾气中消失,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左侧那?一间?洞室之中,在?那?一枚山包一样的?蛋前重新显露身形。
蛋壳之上还残留着一点属于暮霜的?气息,重烛不由笑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想象到,她趴在?蛋上听里?面动静的?模样。
这枚蛋中有了心跳。
重烛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眸光森冷,抬手抚上蛋壳。
蛋壳之上亮起微光,那?厚实无比的?蛋壳在?他的?掌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显露出?蛋壳内的?景象。
五百年?来不断哺入蛋里?的?灵气凝结成了胶质一样清透的?灵髓,这样大的?一墩灵髓石换在?修真界中,已足够养活一个数百人的?宗门。
可奈何,这蛋中的?灵髓并不纯粹,越往深处,灵髓便渐渐染上了魔气,魔气愈浓,颜色也愈发黑浊,到最后已纯然变成了一团黑雾。
在?黑雾的?中心,封印着一颗不死不绝的?魔心。
那?不断往外逸散,想要冲突蛋中灵髓压制的?魔气,便是从这颗暗红色的?心脏里?流淌出?来。
心脏之上遍布着蛛网似的?伤痕,细碎无比,是这么多年?来,重烛从身上一刀一刀割离出?来,封入其?中,其?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能看出?将?它?割除下来之人狠绝的?决心。
魔心每复苏一分,他便割离一分。
它?都被碎成了这么多片,竟还能有心跳。
掌心之下忽然一震,蛋壳内传出?“扑通”
一声轻响。
重烛倏地抬眸看去,那?被灵髓禁锢在?中心,支离破碎的?心脏,在?他的?注视下,清晰地搏动了一下。
仿佛是在?挑衅。
重烛胸腔里?面同时?一震,竟生出?共鸣,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周身的?魔力忽然暴涨,魔气冲荡开他的?衣袖,皮肤底下暴突出根根青筋。
扑通——
蛋壳之内又是一声心跳搏动,引动他体内的?魔力再次暴涨,这种力量澎湃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他本就拥有睥睨天下的实力,只要收回魔心,这些力量都将?回归他体内。
重烛耳边又回荡起那个蛊惑的?声音。
“吾儿,你生来是魔,魔心永不会绝,这才是你的?本心,就算你日日割,夜夜割,也割之不尽。你的?魔心早晚会吞噬那?一颗无用的?凡心,到时?候,你便会重新懂得,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虚妄,这世上唯一值得你抓在?手里?的?,只有权势和力量。”
权势和力量。
不,他不止想要这些,他还有更?想要的?,更?想抓在?手里?的?……
重烛用力甩了甩头,将?这个声音甩出?脑海,抬手按在?心口,掌心魔气化作锋刃,没入心口,一缕血红色的?阴翳从他胸腔内被硬生生割离出?来,反手一掌拍入蛋壳之中。
地面的?法阵猛然大亮,将?他身上溢出?的?魔气炼化为灵气,压着那?一缕新割离下来的?魔心,封入蛋中。
此消彼长,蛋壳内的?魔心红光黯淡下去,凝滞不动,重又陷入死寂。
重烛盯着那?蛋良久,转身往外走去,他摊手召出?一道实时?的?通讯符,问道:“桑莲,我要一种药,能完全?消除我本体的?气息,让人不再惧怕我。”
他等不及让暮霜慢慢地接受他了。
通讯符另一边传来桑莲摸不着头脑的?声音,“啊?让人不再怕你?这怎么可能啊,我恶名昭著的?魔尊大人,你也不想想你是谁,就你那?阴冷无敌、穷凶极恶的?蛇蝎气场,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怕你吧?就算是有药,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你的?气息,鄙人做不出?来,尊上请找别人吧。”
重烛淡声道:“行,刻好墓碑等我。”
通讯符猛烈地闪烁了几下,桑莲在?那?头叫道:“你看你动不动就喊打杀的?,谁不怕你?你知道我跟在?你身边这三百年?来都是怎么过……”
重烛抬手切断了传讯符,缓步往温谷外走去,快要走到悬崖之上那?一座汉白玉门楼时?,传讯符重新闪动起来,另一头终于又有了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