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说话九真一假,表面瞧着实诚,其实内里鬼主意再多不过。
而殷停也早被打磨得滑不溜手,习得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绝招。
就像刘鹏藏着事不告诉他,他也未必真的对刘鹏和盘托出。
诸如他认识麻烦精,以及他和田家兄弟三人不是借助三个信物,而是三人共用唤生铃,他都未曾吐露半个字。
两人互较量心眼,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却是兄来弟往,打得火热。
在殷停悄声观察其他人的同时,儒生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不知何时,那些个怪人竟在他的调解下和樵夫和解了,两方人聚拢在一处,隐隐有以他为的架势。
他原见聚集在问心台上的一众人等,年岁小的小,怪的怪,愚蠢的愚蠢,便起了心思,拢和了他们,自己做个头龙,也好叫仙家瞧瞧自己的本事。
他是从绝灵海出来的第五人,不过他只是个野路子,不如刘鹏家学渊源,因此并不晓得抵达问心台的不同顺序中有什么学问,只以为是有些人脚程快,有些人脚程慢。
樵夫也不是他接触的第一个人,刘鹏才是他的第一选择,看着圆头圆脑,貌似天真好骗。
谁料刘鹏是个看人下菜碟的精怪货,直直一顿阴阳怪气把他呲了回去。
他的第二选择是梳了满头小辫子的小姑娘,不承想,这也是个奇葩,满口鸟语,一句也不曾听懂。
第二选择也折戟沉沙,随后他本着礼贤下士的风度去接触乞丐,这人却更怪,见他靠近,哆嗦着嘴只喊救命,倒显得他欺负了人。
他也不是没想过收拢殷停,不过,那个嘴毒的小胖子一直守财奴似的守着他,一时也不好接近。
不过在他看来,这里最好糊弄的就数殷停,年岁瞧着不大,和人说话总是带笑,有种缺心眼的憨厚。
稍一思量,他还是决定将殷停勾过来,虽然几方已有八人,但人多力量大嘛。
更何况,他很看不惯那胖子,能把他的同伙截胡,就再好不过了。
殷停一打眼,现儒生端着如沐春风的笑朝自己走来,樵夫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刘鹏撇了撇嘴,拽了拽殷停的衣袖,低声说:“停兄弟别搭理他,被凡间官僚腐蚀透了的蠢货,还带着自以为是的规矩来闲隐门,”
刘鹏嗤笑一声,“等着瞧吧,第二关他就过不去。”
这胖子果然知道不少,殷停暗道。
儒生已来到近前,笑着拱手道:“敝人马仕林,方才遥遥一望,见小兄弟姿容不凡,便生亲近之心,忍不住想结识一番,小兄弟可觉叨扰?”
殷停扬起标准微笑,报上自己的姓名,学着他说了些仰慕的话。
其实不消刘鹏多说,殷停也不想和这种组织能人走得太近,他上辈子老板就是这么号人物,坑得殷停替他背了不少黑锅。
但他早就习惯了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做敌人的处事方式,因此心里的真实想法面上半点不露。
你来我往几回,马仕林也现,面前看似和善的少年人,实则是个深谙推拉之道的滑泥鳅。
马仕林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莫非现在的小孩都是从娘胎里开始长心眼的吗?
他冲殷停拱了拱手,带着樵夫离开了。
直到他走远,殷停还保持着假笑,刘鹏推了推他,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挤着笑眼道:“咱俩也别整什么虚的了,兄弟,我欣赏你。”
殷停回以假笑,“我也欣赏你。”
这下刘鹏也没招了。
突然,悬在空中的铁锁剧烈晃动,力道大到带得绝壁上的问心台也跟着颤动。
殷停赶忙蹲下,稳住重心,生怕被从台子上颠下去。
刘鹏收起嬉皮笑脸,蹲在他身旁盯着铁锁,难得正经道:“时辰到了。”
殷停没指望他回答地问了句,“什么时辰?”
“过铁锁的时辰,”
刘鹏笑出口白牙,看着殷停,“这么说吧兄弟,我清楚不先吐出点真东西,你是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了,成,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东西全告诉你。”
刘鹏这里不是玩笑,他前边半遮半掩地卖弄官司,只是觉得全说了自家有些吃亏,非要等着殷停拿出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不过他现在也想明白了,闲隐门的三关说来说去也是那么些玩意儿,没什么实际经验可借鉴,甚至资质天赋也不是仙师们看重的选,能不能被选上得看命。
他老刘家,上上下下四代人,靠着关系拿了四回信物,没一回是过了的。
而他刘鹏也不见得能过,但倘若交上了殷停这么个朋友,他便是打道回府也不算白来一趟。
说到底,殷停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