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禾倒是丝毫不紧张,只是稍显诧异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刍兰明明还是个未出嫁的少女,看样子却比她这个已经成过一次亲的人还来的成熟老练,她冲着殷禾眨眨眼:“话本子上说的。”
殷禾哭笑不得,简直想把刍兰送到云月那里,让她们深入交流一下,看看是不是两个人的脑子里都想的是一样的东西。
谢朝站在门口,看着刍兰带着一列侍女出去后,空寂的内殿慢慢变得安静无声。
他慢慢靠近,穿着大红喜服,鲜艳的颜色衬得他的脸越发苍白,站在殷禾的身旁,谢朝看着铜镜中殷禾的的面容,道:“真好看。”
殷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触到一手脂粉的味道,道:“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这样一层层脂粉掩饰后,都看不出我本来的样子了。”
谢朝却道:“不会,你什么模样都很好。”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待吉时将至,谢朝才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出了内殿。
四方台上,他牵着殷禾的手,缓缓踏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珠帘在殷禾的眼前摇摇晃晃,身边那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片刻也未曾分开。
直到两人走到大殿之上,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嬉闹起来,为这对即将结为道侣的二人发出高昂的喝彩声。
谢朝牵着她的手站在高台之上,眼角眉梢皆是柔情。
殿内满堂欢闹之声,如梦似幻,殷禾看着台下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视线扫过一旁静立着的月鸦、伏影、刍兰等人,他们脸上都挂着平静的笑意,看着他们,殷禾的心也静了下来。
今日的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浓云密布,天色因此也灰暗了几分。
衣袖内,谢朝牵着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让殷禾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锵——”
随着一道响亮的剑鸣之声,像是有人穿云破雾,踏剑而来。
殷禾听到身旁的谢朝轻声道:“哦?终于来了。”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殷禾,同他温和的表情不同,衣袖下牵着她的那只手力道让她的手像是要被折断似的。
“你也等很久了吧,殷禾。”
话音刚落,殷禾猛地暴起,一掌拍向谢朝的胸口,他却像道雾一样一下子散开,让那道掌击落了空。
谢朝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却看不到他人的身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殿内众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立刻喧嚣躁动起来。
岂料方才那一道剑鸣声之后,却再也没有声响,谢朝的声音顿了一下,问道:“谢迟呢?”
“他人呢?”
殷禾孤身站在高台之上,“他不会来。”
她抬起眼,前几日那温情脉脉的情意消失不见,只余下刻骨的寒意:“今日在这里的,只会有你和我。”
谢朝的声音像是叹息一样,道:“看来……你也骗了我不少呢。”
他的话音落下,大地忽然震颤不已,殷禾心跳陡然加快几分,心中那个隐隐约约让她不安的猜测果然成真了。
有人在混乱中大喊:“地裂!地裂了!”
大地剧烈摇晃,人无落脚之处,连带着地面上的人都被掀翻跌倒在地上。
似乎是因为魔界常年处于混乱动荡的状态,大部分吧人对于危险的防备和感知都极为敏锐,从地上爬起来的一瞬间就跃起至高处,一时间竟然没有太大伤亡。
直到地面开始一寸寸塌陷,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殷禾朝着月鸦高声喝道:“按我说的做!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月鸦远远朝她点了点头,成群的影子跟随在他的身侧,他们速度极快,像是早有准备,在逆行的人群中格格不入,捞起在缝隙边缘挣扎的同族。
地面震颤得厉害,几乎一个不稳就会落到地底深不见底的裂缝中去,房梁开始塌陷,方才还气势恢宏的魔宫一瞬间倒塌,断壁残垣,尘烟弥漫。
殷禾喘着气,脚下不停变换位置,心中算着时间,一面四处寻找谢朝的影子。
她猜的没错,谢朝果然在魔界的这十余年来,都布下了极为隐秘而强悍的阵法,他极为地熟悉这个地方,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重魇的真相后,殷禾根本就不会怀疑他,也不会注意到整个魔界,居然已经深陷于这样一个天崩地裂的死阵之中,就如同在云起城时一样,出手诡谲狠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中的人越来越多地落了下来,有一些支撑不住的,掉下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掉入深不见底的裂口中,曾经庇护他们长大的这片土地,活生生地吞噬了一具又一具身躯。
殷禾咬咬牙,将自己身上的魔气凝聚到极致,在空中形成一道如同天幕一样的保护罩,她一手捞一个,将那些支撑不住的人丢进去。
月鸦身边的影卫死的死,伤的伤,速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快,一旦慢下来,在这种情况下,等待他们的,就唯有死亡。
“尊主!”
月鸦自另一侧看向她,他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狼狈。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救得了!”
殷禾回过神,眼眶隐隐发红,她的声音很大,手上动作不停,拉着一个攀在裂缝边缘的老人,回头厉声喝道:“我说救得了,就一定能救得了!”
她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绝不回头的倔强,看起来有种天真的愚蠢,“我既然做了这魔主,便有责任对这里的一切负责。”
就像是师尊从前告诉过她的一样,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从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