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狡猾又心狠的女人。”
阿箬连忙闭嘴。
“但你们凡人应当喜欢她。”
聆璇君说着看了阿箬一眼,轻哼,“总之上古时候神魔混战,其余的生灵无不龟缩于神魔阴影之下,战战兢兢、朝不保夕。妖啊、鬼啊、魅之类的还好,凡人是最凄惨的。是那个女人带着所有的凡人一起投效了神——也是从那之后,凡人开始正式的祭祀神明。神庇护了凡人的性命安危,并且从凡人中挑选出了部分有天资的孩子,教他们运用灵力,这便是最早的修士。”
阿箬盯着他,可他没有在意阿箬的目光,依然不曾解释自己的来历,“再后来,神魔之战落下了帷幕,群魔尘封、诸神寂灭。修士们力图突破人与神的界限,成为的神,但千万年来,真能成神者寥寥无几。妖与鬼各自安分,只偶尔兴风作浪——你别瞪我,我知道你们凡人苦妖鬼久矣,可相比起千万年前,他们真的算是已经安分了不少了。还有就是,昔年的魔并未死绝,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你怕不怕?”
他扭头,一本正经的看着阿箬。
阿箬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末了挤出一句,“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是谁。”
与聆璇君相处的越久,他身上那种“非人”
的感觉就越重。方才他叙述上古旧事时态度一直平和得让阿箬疑惑,好似他全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阵营。
聆璇君瞟了眼东方的夕阳,深吸了口气,一把将阿箬从地上拽起,“好了好了,我看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走了我们去办正事。你不是很担心你的凡人同族么?现在给你机会关心他们——”
*
他们眼下所在的是勾吴国一个名为绣塘的小海港。
这里居住的人不多,但十分擅长一种名为“重雾烟霞”
的刺绣,绣品每年都会被勾吴国主献去上洛做贡品,因此这里便被称为绣塘。
绣塘往北大概二三十里便是勾吴国都樾姑。不久前那里生了宫变,但绣塘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未被影响。
不,还是被影响到了。阿箬来到绣塘的时候,绣塘最顶尖的绣娘都被聚集在一块,忙着绣王后的礼服,绣塘的男人们则凑在一块,议论着王与王后的轶事。
这有些古怪。浮柔岛上方飘来的血色阴瘴表明勾吴国中应当生了一场惨烈的屠戮,可是按照绣塘人的说法,樾姑城内一切太平,甚至王还即将迎娶妻子。
“最近国都中真的没有什么大事生吗?”
阿箬不死心的追问那位正在自家门前晒太阳的老人。
“都说了,最大的大事就是王上娶妇。绣塘的绣娘们都被召去连夜赶工,急着要为王后绣出大婚时的礼服呢。”
“没有生什么政变、朝堂倾轧?也没有什么妖魔入侵的事情生?”
“你这小女娃在瞎说什么呢!”
那老人瞪了眼阿箬,继而压低了声音,“先王的翁主听说都已经死了,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了。勾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听说上洛城的天子都已经派使臣前来颁诏书,正式册封王做勾吴的诸侯咯。”
“……翁主,死了?”
阿箬脑子忽然又有些晕,在清晨并不灼烈的阳光下晃了晃,不过很快她又调整好了神情与语调,笑着说她是嫁到外地的勾吴人,此番归宁不知故乡生了什么,所以想要多打听几句。
那老人没有怀疑,用散漫的口吻先是说起了不久前的先王薨逝、丰安侯宫变以及翁主出逃,还顺便提了一嘴阿箬被沉入定飖湖的事情。
“……那定飖湖那天不知怎的,忽而金光万丈、忽而地动山摇。当时我们都不敢靠近,生怕龙神怒。后来有传言说,那日被送下去的不是翁主,而是翁主的一位侍女——嘿,你说这不是害人么?龙神怒,说不定就是因为现被送上的是个假翁主。”
“先别管什么假翁主真翁主了。”
阿箬打断了他的话,“翁主她到底怎么了?”
“后来有人在勾吴历代王上的陵寝前,现了数十具血流干了的尸体。嚯哟,你不知道那是有多吓人——那些尸体都是忠于先王的大臣,他们带着翁主出逃,不知怎的竟一个个的死在了王陵,死得还那样惨。都说他们或许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许是什么邪魔,或者是什么妖怪。小翁主大概也跟着一块没了。”
老人不住的咋舌,“有些人命好,有些人命坏,这都是老天安排的,忤逆不得。说起来人家翁主才死,马上王便遇见了一位倾城绝色的佳丽,要迎娶她做王后。同样是女子,一个从云端跌落尘泥,性命不保;一个凭借姿色一步登天,唉。”
第33章阿箬,你害我……
南方多水路,常以舟楫替代车马。在勾吴这样地处东南河网密布之地,沿河走上两三里便能看见小小的码头,停靠着等待出行的客船。
船只往往并不大,长不过数丈而已,船头尖尖,船身轻便如江中鱼类,竹竿一撑便能灵巧的在江面滑行出老远,因此被称作“水蚱蜢”
。勾吴国的百姓常乘坐“水蚱蜢”
,一次不过两三枚铜板而已,十分便宜。贪心的船家为了一趟多挣些辛苦钱,恨不得将自己的船塞得越满越好,因此一艘客船在起航之时,船舱常是拥挤不堪。不过乘船的黔想着囊中不多的钱帛,也就不会介意在“蚱蜢腹中”
中熬上那么一阵。
阿箬只在最初来勾吴的时候坐过这种“水蚱蜢”
,后来就被凌夫人带进宫中做了宫女。当聆璇君走到码头边,指着“水蚱蜢”
提议他们坐这种船去樾姑城时,阿箬第一反应是坚定的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