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比她殿中豢养的白鹦鹉还更像那个人些,偏偏这鸟没什么眼力见,歪着头梳理过羽毛,又重复了一遍,“阿笙,好端端的,怎么又同人置气了呢?”
那音色醇厚温润,并不像现在这样负气冷淡,像是爱侣絮絮切切的呢喃。
圣上本来微含怒意,气势凌人,然而听见那鹦鹉学舌,面上忽的生出羞赧,主动避开了苏笙的目光,指节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叩击,元韶立刻心领神会,将圣上取下的口笼重新扣在了那鹦鹉的红喙上。
天子下不来台面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有幸见到的,她抿唇一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
圣上听见她憋笑时的出气声,虽然面上不自然,但也转回了头,无奈道:“笑便笑罢,何苦忍着?”
“您怎么想起养鹦鹉来了?”
苏笙忍俊不禁,圣上不知道同她说过多少这样的话,但是这话从鹦鹉的口中说出,只觉可爱,并无强权逼迫之意。
“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苏笙道:“内侍监说您平常是不喜欢这些把搬弄口舌之物的。”
“难得你还记得朕不喜欢什么。”
那只鹦鹉的口已经被封住了,皇帝毕竟是上位者,他神色只是慌乱了一刻,瞬间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林东国原本就是供了两只与朕……”
圣上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取了一本奏疏过来看,“朕不过是一时起了兴致,不需郡主费心。”
这白鹦鹉不是林东王从山林间得到的,是王廷中鹦鹉交。合,无意间得到了这样一对被视为吉兆的白鹦鹉,他留了一只雌鹦鹉,那只雄的便归了苏笙。
圣上坐在椅上,像是把这一页完全揭过去了似的,他凝神批阅奏折,拾起御笔,吩咐了一声,“研墨。”
苏笙在行宫里也是做过替圣上磨墨之事的,她正好立在圣上的旁边,这种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
然而她借着便利,悄悄靠近,那奏疏上分明写的是无关紧要的请安之语,圣上却面色凝重,像是在批阅什么不得了的军政要务一样。
“圣人以为,臣女的差事做的可好么?”
她壮着胆子问出口,圣上赐予她的恩典不可谓不多的,但是天子刚刚同她言谈不合,这出宫之事却没有定论。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便这样信不过朕吗?”
圣上瞧着她说起这事,眼睛都开始亮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便这样想出去?”
苏笙低了头专心磨墨,“您要是觉得不该,臣女不提就是了。”
她同自己在一处久了,也开始有了些小脾气,她所求的这样简单,他答应下来也没什么,何况自己本就有心带她出去散一散心,圣上瞧了一眼她,“明日辰时下朝,你到芳林门候朕。”
第46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圣上要带着女子出宫游赏,这在宫中也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但凡事不怕规矩,端看天子愿意与否。
温舟瑶被圣上留在宫中住了一段时日,不知道表叔这是又想起什么事来了,赐恩旨叫她即刻家去。
千秋殿里的内侍与宫人忙忙碌碌,温舟瑶本来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倒也是想念家中亲眷,然而苏笙才同她说起明日出去,圣上午后就要自己归家,恐怕是以为阿笙要拉着自己一同去,借口英国公夫人近日要庆生,巴巴地把人赶开了。
她来去尚且自由一些,然而苏笙却许久没曾见过宫外情致,圣上并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但苏笙第二日一早,卯时就到了芳林门相候。
皇帝朝参之前是不用早膳的,他听政结束之后才会赐食给臣子,自己入两仪殿用膳。
芳林门更靠近御苑,圣上曾用图纸指了一处亭榭,这处临湖,四周幽静,唯有鸟儿在枝头低声啁啾,苏笙坐在凉亭里惬意地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