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聽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晏棠,就普通的外賣,不至於……」
季晏棠:「餐廳進門左手邊就是。」
陳南樹從怔愣中回過神,下意識垂下眼睛,他看著自己沾了泥巴的鞋子,侷促地說:「我,鞋子髒。」
季晏棠低頭看了眼,「鞋子脫了進來。」
他甚至都不準備給陳南樹一雙拖鞋穿,而是讓他光著腳進來。
陳南樹磨磨蹭蹭地脫鞋,他開始後悔了,後悔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怎麼沒換雙襪子,非要穿那雙漏了個洞還沒來得及縫的舊襪子。
他磨蹭半天,還是將鞋脫下了,大拇腳指頭從襪洞裡好不驕傲地探出頭,又被主人屈起來摳著地。
按照季晏棠說的,他拎著外賣往左拐,眼睛始終盯著地面,沒敢東看西看。
他把外賣放在了餐桌上,打開袋子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來自一旁赤裸裸明晃晃的視線,他不適應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於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
喜順打包的時候怕裡面的湯灑出來,所以袋子系的是死扣,陳南樹的指甲剪的很乾淨,又圓又飽滿,這就導致他對付這種情況就很不應手,最後只能將袋子撕破。
「袋子破了。」一直沒說話的季晏棠忽然說道。
但陳南樹像是沒聽見,仍舊笨拙地從豁口處往外撕,企圖將口子撕的更大,以便將飯盒拿出來。
季晏棠靠近了些,他還記得陳南樹左邊耳朵比右邊好使來著,於是他貼著陳南樹的左耳說:「你把袋子撕破了。」
陳南樹終於有了反應,但卻不是因為聽見季晏棠在他左耳邊說話,而是因為季晏棠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
陳南樹幾乎往後撤了一大步,琥珀色的瞳孔震顫個不停,顯然被嚇得不清。
季晏棠冷著張臉,他盯著陳南樹左臉頰的那顆硃砂痣看,男人長得很高,和他的名字一樣,如樹般挺拔,肩膀很寬身材結實,他雖然性格木訥,但卻生了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叫季晏棠記了好多年,尤其臉頰上那顆血紅色的硃砂痣就是化成灰了季晏棠都認得。
季晏棠將視線移開,他提高聲音,本來他的音調就很清冷,此刻猛然拔高音調,聽上去格外咄咄逼人:「笨手笨腳的連個塑膠袋都不會解,你是蠢嗎?」
陳南樹終於聽見了,他嘴唇翕動,無聲地應下了這莫名其妙的指責。
周洋有些看不下去,跑來打圓場:「晏棠,一個塑膠袋而已,別因為這個斤斤計較嘛。」
季晏棠看都沒看周洋一眼,目光死咬著陳南樹不放,「把飯盒打開。」
陳南樹依言把裡面的飯盒挨樣在桌上擺好,依次將蓋子打開,飯菜都是完好的,畢竟陳南樹騎車很穩。
但,還是讓季晏棠挑出了「錯」,他用指尖輕輕彈了彈其中裝著四喜丸子的飯盒,盒子的邊緣沾上了菜湯,「我有理由懷疑飯盒在送來的路上受到了撞擊。」
周洋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道:「人家也不是什麼五星級配送,就一普通小菜館能給你送過來就不錯了,你就別雞蛋裡挑骨頭了!」
「行。」季晏棠語氣轉變很快,他拉開椅子坐下,又抽出一次性筷子,挨道菜夾一口品嘗。
「四喜丸子味道太淡。」
「糖醋小排太甜。」
「燒茄子怎麼能做的那麼油,你家油不要錢是吧可勁往裡面加。」
……
所有的菜試吃完畢,沒有一個評價是好的,一旁的周洋和宋冉心聽的膽戰心驚,生怕店員小哥一個怒火燒心給季晏棠兩個耳刮子。
誰知店員小哥脾氣出奇地好,在季晏棠點評的時候全程默默聽著,只在季晏棠說完後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嘆息中包含著無奈,但藏匿在無奈背後的卻像是家長面對無理取鬧的小孩那樣的「寵溺」。
陳南樹:「那我給您重做一份。」
「誒誒!不用!」周洋跳了出來,他心善,見不得老實人被這麼欺負,他按著陳南樹的肩膀上把人往外推,「你家飯館離我們這有好幾里地呢,跑來跑去的多折騰人,再說這外賣也不是給他點的,是我吃,我覺得沒問題就行。」
周洋一路碎碎念把人送出了家門,他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季晏棠就又會跳出來攔著不讓人走一樣,說了句辛苦了就趕緊把門關上了。
「我說你抽什麼風啊跟個送外賣的過不去?」周洋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看著桌上的外賣就直難受,讓季晏棠這麼一通折騰,飯菜都涼了。
周洋拿出雙筷子,也不嫌棄是季晏棠吃過的飯菜就大口吃了起來,「這菜不是挺好吃的,哪裡難吃了。要不是他家小飯館做菜好吃,我也不能點不是?誒,老宋,你也一起來吃啊?」
季晏棠靠在窗邊,低垂的眼睫將眼底蒙上了一層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翻騰的暗流浪潮。
……
第2章
陳南樹被周洋推出門後並沒有立馬離開,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意識到這扇門不會再打開後才訕訕地離開。
從飯館騎到季晏棠的住處需要四十分鐘,這一來一回就花了快兩個小時,陳南樹回到小館時睫毛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霜。
早過了飯點,再加上天又冷,飯館裡沒有客人,喜順就抱著梅梅教她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