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后最纠结的还不是这个,她说:“皇上要收伏祁云海,要培植自己的党羽,这我可以理解,但他不该利用你!”
“母后?”
她语气中的激愤让我莫名心惊。
她拉着我在身旁坐下,示意崔总管带着下人出去,等屋里只剩下我和她的时候,她才忧心忡忡地说:“我怀疑,连行刺你,都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
“啊?不会吧。”
我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事发突然,我也是凭本能反应,但当时我和他的站位,只要我稍微错一下眼,被刺伤甚至刺死的就是他。行凶者速度之快,如果不是我及时推开,背对着的他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设局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你不要跟他一起出宫了,母后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后独自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母后您放心,儿臣会活得好好的。”
虽然我并不相信皇上会如此对我,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因为,皇上的表现确实有可疑的成分在。尤其是在处理祁云海这件案子上,他后来的判决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两分,让我有理由怀疑,他其实是在故布疑阵,利用我向太后传递错误的讯息:他决不会轻饶刺杀我的凶手,一等我好转,他就会亲自审案,让祁云海得到应有的惩罚。
太后和琰亲王去提审祁云海的时候,肯定会把皇上的态度传达给他,祁云海听了,能不害怕?太后、皇上、亲王一律要他完蛋,他还有什么指望?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皇上有如天神下降,说要赦免他,只要他领兵征伐高哥丽就行了。高哥丽自先帝登基后就一直没来朝见过,双方边境时有冲突,先帝也曾有过征讨的意向。只是一开始忙着肃清国内的敌对势力,等国内平定,他自己的身体也垮了。不能令高哥丽臣服,一直是先帝心里的憾事,皇上若能达成先帝遗愿,必定声威大振。
就如太后说的,皇上要培植党羽,树立威信,这我都可以理解,让我痛心的只是,为什么要利用我?
这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寝宫歇宿,因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太后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冲击,仔细分析起来,这件事至少有以下几处疑点:
其一,天下承平之际,皇上会在大臣家里遇刺,本来就是不大可能发生的意外。
其二,皇上的言行有明显的断裂,说得难听点,叫口是心非。
最后,也是让我最不可能容忍的一点是,他明明一门心思照顾我,一个月内几乎寸步不离,却对祁云海之案了若指掌。如果连照顾我都是一种迷惑对手的策略,那么故意让人刺伤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想到他曾对我说过的每句暖人心的话都可能是假的,每个体贴的动作都可能是做戏,我的心就揪成一团。如果真是如此,带给我伤害比那一刀更甚!刀伤的只是身,只要调养就会痊愈;欺骗和利用伤的是心,永远也没法忘却。
将近亥时,太监进来通报:“公主,皇上来看您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急促地说:“不见,就说我睡下了。”
“可是皇上已经进二门了。”
“不见!你快出去拦住他,小莲,小菱,你们都出去,我要关门睡觉了。”
“可是公主,您还没沐浴更衣呢。”
“一天不洗会死吗?我今天就不洗,脏也是脏的我自己的床,碍着别人什么了?都出去,出去!”
砰地一声,我狠狠地把门关上了。也许是用力过度吧,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惆怅离别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先在枕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对等在床前的小莲说:“去给我找一套太监服来。
“您要那个干嘛?”
“当然是穿了。”
“您要穿太监服?”
小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朝她挥了挥手:“你很啰嗦,我想变变装不行啊,快去找啦。”
小莲去了半天,没拿来太监服,倒是把刘嬷嬷等几位管事嬷嬷找来了,几个人围在床前问我要干什么。
我索性告诉他们:“我要出宫,要逛街,还想去洗温泉,自从来的时候你们带我去那儿住过两天,以后再没机会去了,我很怀念呢。”
嬷嬷们大惊失色:“公主,您的伤都还没好,哪里能逛街?”
“谁说的,我已经好了。”
我把睡袍揭开给她们看,虽然受过伤的地方肤色新嫩,跟周围的皮肤有明显对比,但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嬷嬷们还是不肯,一起劝着:“公主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连小命都丢掉了,最起码也要再养三个月才能出宫。就连去春熙宫,太后也让我们准备了一乘软轿,是公主说要走动走动,这才没用的。现在公主居然要逛街,那街上人多,挨挨挤挤的,万一碰到伤口,弄得裂开了,可怎么好?”
我知道她们顾虑什么,笑着说:“放心,不会连累到你们的。你们就说我偷跑出去的,你们不知道。”
她们更急了:“那还留着我们有什么用?连公主出去了都不知道,这瑶光殿所有的人统统都是废物,活着只是浪费粮食。”
到最后,她们全体跪下来哭求。这一哭,把殿里其他人也哭来了,在我面前跪成黑压压的一片。
我叹着气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你们哭成这样,让外面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殿里出了什么大事,比如,我的伤突然恶化不治。”
“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刘嬷嬷合掌当胸,连连祷告,其他宫女也学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