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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半。
沈家。
玄关处,何令珍看金铮换鞋,细声嘱咐:“你路上开慢点。”
顿一顿,又说,“觉得饭菜合胃口的话,常来。”
金铮抬眸笑开,应好。
沈耀荣虽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事实上耳朵却一直留意着门边,闻言嘟囔着拆老婆台:“家里一年到头才开几次火?”
何令珍不理他,继续对金铮说道:“下次不要带那么多东西过来,人来就行。”
“诶。”
金铮再次应好。
何令珍微笑,话尽。
金铮瞄一眼坐在沈耀荣旁边的沈何启,她跟个鹌鹑似的低着头,看也不看他,脚尖反复磨着眼前一小块地。她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就是为了避免和她爸狭路相逢打照面。晚上下班回家也不敢上楼,在下面磨磨蹭蹭踱步,非等他到了才一块上去,而且整顿饭压根不敢和父亲有视线交流,平时话挺多一人,居然恨不得透明了才好。
现在显然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明明她爸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怎么就怕成这样。
他笑一笑,道别:“叔叔阿姨再见。”
见她还是低着头,又去叫她,“沈何启。”
沈何启一脸忐忑地抬起头看他。
他又笑:“再见。”
一直耳听六路眼光八方的沈耀荣换了个台,眼睛还是牢牢盯着屏幕,嘴里波澜不惊地对沈何启说:“人要走了你不知道下去送送吗?”
宛如一道赦免的圣旨。
沈何启吐吐舌蹦跶着站起来,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
一开始还算矜持,换好鞋淡定地和金铮走出家门,等何令珍在里面把门一关,她立刻像一块狗皮膏药黏在了他身上,新奇不已:“哇,我爸爸居然让我来送你呢!你说他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金铮按下电梯下行键:“本来就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都多大了。”
他摸她头发,“他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小时候被他打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懂。”
她说起小时候的遭遇倒是笑得没心没肺,金铮心里却不太好受。两天的接触他看得出来沈耀荣是真的把女儿放在心尖上,但是在孩童时代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也将伴随她终身,在今晚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怼天怼地的沈何启会有这么诚惶诚恐的一面,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所幸她足够坚强,虽然在棍棒下长大,依然养成了这样咋咋呼呼阳光开朗的性子。
沈何启把金铮一路送到车旁。
他坐进去发动车子,侧头看她在外面窗外站着,摇下车窗招呼她:“过来亲一下。”
时间还早,在楼下散步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已经没了顾忌,不用再躲躲藏藏,于是嘻嘻一笑,不顾路边人来人往就把头凑进来。
一亲又舍不得了。
金铮明知故问:“跟我回家?”
她趴在车窗边,眼神依依不舍,但是猛摇头。
“那,早点跟我回家?”
加了早点两个字,意思就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