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方晨想了想,&ldo;以前我从不肯承认,其实她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大家都让我以她为榜样,可我那时候偏偏就是要反着来,然后却又忍不住时时刻刻观察她的举动和反应,或许在无意识之中就已经拿她当了榜样,只是可笑的后知后觉罢了。&rdo;车正开在回市区的路上,纵然是双向六车道的高架环线,在这个时间点上依旧堵得一塌糊涂。陈泽如把车停下来,转过头说:&ldo;大概你不需要心理医生了,因为你已经越来越擅长于自我剖析。&rdo;方晨歪着头问:&ldo;这是好事还是坏事?&rdo;&ldo;用消极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想得越清楚,活得越痛苦。&rdo;&ldo;确实是。&rdo;方晨将头向后靠去,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哀声道:&ldo;其实我想放假。&rdo;可是当然没假可放。工作这么久以来,除了公休假期之外,她几乎从没有多请过一天的假。总编说:&ldo;我们人手不够,尤其是跑社会新闻的,要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年轻人嘛更应该多锻炼锻炼。&rdo;每到这时候方晨就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老呢?苏冬说:&ldo;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等哪天真的变老变丑,哭都来不及。尤其是像你这种,前后对比反差太大的,到时候肯定心理落差也巨大。&rdo;她见惯了手底下那些年轻女孩子,作息混乱日夜颠倒,再漂亮的一张脸孔也很快就被摧毁掉,不止一次见她们卸掉妆对着镜子发愣。&ldo;晚上有个芝加哥歌舞秀,要不要过来看?&rdo;&ldo;夜总会里?&rdo;方晨说,&ldo;不去了。上回从那里出来,计程车司机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神别提多怪异。&rdo;&ldo;管他做什么?!况且那个秀安排在地下一层的pub里,你有时间倒真可以去看看,很火爆,全市仅此一家。&rdo;方晨本来是没打算要去的,结果到了晚上居然被周家荣唆使了,而且肖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亲自开了车停在楼下。他并没有再提起那日邀约的事,而事实上方晨也几乎将它忘记了,这段时间工作繁重,加上夜里常常睡不好,脑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坐在车上都差点睡着了。不过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行三人乘着电梯直达地下酒吧。推开大门,喧嚣声立刻扑面而来,迷离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让方晨不禁呆了呆。她想,一定是太久没来这种地方了。这时肖莫转过身来问她:&ldo;想喝点什么?&rdo;她这才回神,说:&ldo;雪碧。&rdo;周家荣在一旁怪叫:&ldo;你有没有搞错?到pub里来喝雪碧,真不嫌丢人。&rdo;今天他穿着印花衬衫和羊毛大衣,直筒裤配亮黑的矮靴,模样风骚得要命,顺手摸了两张钞票递给服务生,&ldo;半打科罗拉。&rdo;秀还没有正式开演,酒吧里却已经人声鼎沸,热闹的舞曲声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过了一会儿,方晨起身去洗手间,周家荣才凑近到肖莫跟前说:&ldo;怎么样,我够意思吧。&rdo;肖莫慢条斯礼地喝了口酒,英俊的脸孔陷在暧昧的灯光里,周家荣又说:&ldo;要知道我费了多大口舌才终于将她请出来。&rdo;&ldo;哦?难道你是在给我制造机会?&rdo;肖莫怔了一下,唇角挑起来,似笑非笑地问。&ldo;上回你不是说对她有意思么,怎么却迟迟不见你有所行动?&rdo;肖莫握着酒瓶子想,原来某些男人也是会像女人一样八卦的。&ldo;多谢你的好意。&rdo;过了一会儿,他懒洋洋地淡笑着回应:&ldo;最近公司事情多,暂时没空风花雪月。&rdo;两人又闲扯了一番,周家荣才突然意识到:&ldo;方晨该不会迷路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rdo;四周光线幽暗,人群拥挤,肖莫挑了挑眉,从座位上起身说:&ldo;我出去看看。&rdo;男女盥洗室设在酒吧外头,肖莫推开门,几乎一眼就看见方晨,很显眼夺目,她穿着珍珠白色的大衣站在那里,身姿高挑纤细,有几绺额发松散着落下来,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有种茸茸的质感。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就那样微微一动,似乎突然想起了中学时候开在教室后面的那株亭亭而立的玉兰,又觉得仿佛水晶,因为她的眼角都蕴着微光。他开口叫了她一声,可是她却恍若未闻,只是兀自发怔,目光稍稍定格在前方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