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腾地升出一股无名怒火,怒自己的糊涂也恨姜麓的花言巧语。去她的种麦子,她肯定是骗他的。他怒气冲冲地出去,准备大声告诉她。从今以后他什么活都不干,他倒要看看她能拿他如何。
一出门,突然有什么东西朝他扑棱过来,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那是一只老母鸡,将将从他面前飞过去。落在他身上的东西不是其它,而是它排出的鸡屎。
做的鸡笼子堆满院子,还有一地乱窜的鸡。先是牛粪,现在又是鸡屎,他很怀疑姜氏就是故意的。
小子缩着脖子过来,小声询问他要不要更衣。
“不用!”
他声音极大,“这些都是什么?”
“夫人说要养鸡。”
小子怯怯回道。
秦彦气得七窍生烟,不是说孵小鸡,怎么变成养鸡。姜氏那个妇人果然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他站着不动的当口,又有一只老母鸡扑棱过来,鸡毛飞了他一嘴。他忍着恶心,狠狠地瞪着正在和赵弈说话的姜麓。
姜氏好本事,不仅骗了他,还拉拢了赵弈和小子。
这时姜麓看到他,朝他招手,“你来的正好,快点干活。”
他梗着脖子不动,她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对。这小子又什么疯,亏她好心让他睡到自然醒,他居然给她摆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臭脸。
“你们几个把鸡赶进笼子里,一个笼子三只。”
他还是不动,她过来拉人。
“我…”
“你什么你,干完活再吃饭。”
她推他一把,然后随手塞了一只母鸡到他怀里。“我知道你最聪明,外面的活就交你安排。我去做饭,咱们早上吃包子油条和稀饭。”
她说完转身进屋,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死小子就是不能让他闲,一闲保管会作妖,看来还得给他安排满满当当的活。
他表情阴晴不定,心思千变万化。手里的母鸡挣扎着飞下去,又留下一嘴的毛。他暗恨恨地瞪着那只母鸡,且先收拾这些不听话的鸡,过后再和姜氏理论。
赵弈和小子见他动起来,皆是松了一口气。
几人齐力把鸡赶进笼子时,院子上空飘散着浓郁的香气。包子的面香肉香和油条的油香混在一起,诱得他们肚子咕咕直叫唤。
秦彦脸微红,走到一边。
姜氏那个妇人好生会指使人干活,他等会一定要和她说清楚。让她知道什么是夫为天,什么是女人的三从四德。
热腾腾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肉汁鲜香,油条松脆酥香。再吃一口小菜喝一口稀饭,瞬间安抚早起的焦躁。
食不言寝不语,等他吃完再找姜氏说道。
刚一搁筷子,姜麓过来。
“我有个东西不知是做何用的,你帮我看一看。”
她说的东西其实是一个鎏金熏香炉,造型精美镂空花鸟,上面站着展翅欲飞的仙鹤。这是林国公夫人给她的嫁妆,一直搁置在箱子里。
秦彦只看一眼,便道:“这是香炉。”
“香炉?”
她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大户人家可真讲究,一个香炉这般精巧。不怪我不知此物是做何用,连陶儿也不知道。幸亏有你在,若不然我还当它是一个油灯,险些被我给点了。”
当真是乡野长大的女子,连香炉都不知为何物。秦彦心情莫名大好,似乎找到自己优越于她的地方。
这只香炉算不上精品,比起他见过的那些仅算是寻常。姜氏看上去厉害像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没想到也有她不认识的东西。
她崇拜的目光让他十分受用,早将自己要和她理论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转念一想她也是个可怜人,好好的国公府嫡女流落在外。一朝认回后爹娘不喜,还跟着自己被贬到此地。
日后若是见到林国公,他非得斥责一番不可。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心情黯然。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废黜的太子,别说是难回奉京。即使是回去,他又有什么资格训斥林国公。
说来,也是他连累了她。
思及此,心中升起愧疚。
姜麓观他神情,心知自己的苦情戏十分有效。“田间地头的活我倒是在行,但往大了我就不行。你见多识广,以后体面上的事情你拿主意。”
他很是受用,心道此女还算懂事。
她又道:“我思量着光是孵蛋怕不成,索性先养些鸡。你看如何?”
“这些事情你看着办。”
他睥睨着,一副当家男人的做派。已然忘记养鸡之事她是先斩后奏,事先根本未曾与他商议。
“那行,这些事情我做主。我想来想去,冷天孵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颇费一番心思和脑子。这样的事赵弈和小子都不成,还得是你来。”
一抬一捧,秦彦备觉舒坦。
“你做主便是。”
姜麓目的达到,见好便收。
鸡蛋算是金贵的东西,也是每户农家一个必不可少的进项。这个时节被拿出来卖的母鸡,要么是不下蛋的,要么是下蛋少的。
她一共买了一百只鸡,鸡笼子是找村里的一位篾匠做的,总共做了八十个。三只鸡共一只笼子,余下的准备用来养小鸡。
鸡笼为长方形,竖着一排排摆满右边长炕,下面铺着隔鸡粪的板子里面铺着松软的干草。总共摆两层,中间用木架横板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