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就等着这一句呢,他放下?茶杯,面露诧异的?问:“回哪里?”
“回……靖勇伯府复命啊。”
那下?人?茫然禀着,“伯爷既然派了小的?去接两位老人?家,总要见过他们一面才?是?正理,好知道?他们是?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陈秉江见那下?人?伶牙俐齿,说得有理有据,心中只觉得恶心。
还?得看看是?不是?‘可以托付之人?’?靖勇伯自己都下?杀手想对付周阳了!哪有这番拳拳爱子之心啊,他管老夫妇才?有鬼!还?有这下?人?,看他刚才?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把周阳当府中少?爷看了,这会儿倒在这里假惺惺关心起来?
谁信啊。
靖勇伯府果然在暗中算计着这一家三口!那府中不能去!
存档二!
康王听完也不动怒,只有表情?故作纳闷:“托付……这话倒是奇了,你家?伯爷从?小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这世侄了?”
“上次见面还差些将人当场打死,若不是我?阻拦,有今日吗?别说他是想悔过?了,我?们王府白白替他照料了一段时间把孩子的伤养好了,他这会儿不痛不痒的悔过?了?你这么说话我可不信。”
这一段话阴阳怪气,惹得康王妃和陈秉江齐齐惊讶看了康王一眼。按照他往常的性格和行为方式,这话岂不是过于越界了?
康王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望向那对面露惊讶与痛惜的老夫妻,淡淡收回了目光。
他是谨小慎微,但当着下人的面多阴阳怪气这一段也不会导致什么,却能够提点这对?老夫妻。有些话,没有人能说,也没有人敢说,再不说就真没了。真假世子的这件事上,康王已经明里暗里的在机巧处提点帮扯他们三次了,已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了,再多的事他也帮不了。
那靖勇伯府的下人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又或者脑子真的灵活,他挤出一个苦笑,再次行礼:“王爷……您别难为小的啊,这,领命出来总是要复命的!总不能把他们扣在你们府上,非亲非故的,这也不成礼法啊。”
“……”
康王却端起茶盏,养神似的又闭着眼睛,不露喜怒的开始蕴气了,一副庙宇里的金身菩萨的作态。那靖勇伯府见?主事人不管了,迟疑的眼神扫向旁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看到了一旁表情?很是犹豫艰难的那对?老夫妻。
那下人眼睛一亮,明白了,捏人软肋捏得很熟练的客气开口:“两位老人家?,分别了这么久,你们不想再去见?一面晨哥儿吗?哦,这是大牛回来后在宗祠前改的新名字,叫周晨。我?估摸着……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他说的也不假。
按照老夫妻俩居住的村庄到京城的距离,还有老夫妻的年龄,他们一家?的身份,出行需要加快特?办的路引等?等?,等?这次分别了,老夫妻俩就几乎再没有机会来见?周晨了。
“……”
老两口脸上的动摇神色更是纠结犹豫,久久无法拿出主意?。
不管是上京路上突然有人暗中给他们塞银两,背着这个人隐晦提醒他们接上儿子就早早离去,到别的地方逃难不要回原处了;还是说刚才那位王爷口中透露出他们亲生儿子在伯府中日子也不好过?的事实……这些都证明,可?能有一些他们小民惹不起的事情?正在酝酿,即将?发生。
所以听贵人的话音,似乎是不建议他们去一趟伯府,那高门大户的地方很危险。
但……
道理人都明白,可?那是大牛啊!
“……”
老夫妻中的孙大娘眼泪扑簌扑簌的无声掉了下来,沿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滑落,她怕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失礼,只好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努力吞声咽气,想忍住却还是老泪纵横。
那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一巴掌一扫帚揍到大的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养了十八年的记忆还都作不了数了吗?到现在,大牛已经是人家?伯府高不可?攀的世子爷了,要改叫‘晨哥儿’了。她自然不敢再妄想别的,但……
真让她一辈子再也不见?,距离这么近再也见?不了大牛一面,这是要让她活生生失去一个儿子,在剜她的心?啊!!
到了这一刻,一路上木木愣愣,只感觉晴天霹雳的大娘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痛楚撕心?裂肺的袭来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一时间只觉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怎么都无法张口说出拒绝的话来:“……”
“老婆子——”
孙老汉声音嘶哑,却也没办法更坚决了。从?理智上想,他比老伴更能意?识到孩子回去伯府就不要再见?面为好,但这里距离靖勇伯府据说只有一条道路之隔,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不能再见?一次,孙老汉内心?清楚,过?后他也会后悔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两人的态度都松动着,狠狠动摇了,无法割舍。那靖勇伯府的下人吐了口气,眼底隐隐带了如释重负的得意?。周阳见?状沉默了。
他深深凝视了一眼自己?身上快要拆了的绷带,不着痕的活动了一下,垂下的眼帘间凶光一闪,抬头就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主动同意?应下。
“哦,对?了。”
陈秉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见?状不妙,打断周阳想开口的话,“周兄,我?突然想起来,你今天的药还没喝,都快熬好了,等?喝完再走吧。”
周阳一顿,慢慢转头,恍然又疑问的和陈秉江的眼睛对?上。陈秉江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肯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