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觉得挺有意思,帝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他曾想过严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教导沈星河。
是随便抓一个宫人放着他的面杀了,还是让他亲自动手?
历来天潢贵胄命比天高,平民百姓低如蝼蚁,顾九思见惯了世家大户随意杀人的样子,以为沈星河也会走上这条路,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顾九思想,这严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当一个授课的凡人,属实有些屈才了。
就在这时,一旁静默不语的沈星河,开口说道,“夫子,这世上可有速死之法?”
……
那壁虎的脑袋上多了一根木棍,正是一击毙命。沈星河站在原地看了它半晌,始终未发一语。
严方此时早已被那句速死之法气走,走前也不忘按照沈星河的想法,给了它痛快死法。
顾九思想不通沈星河究竟何意,可这幻梦境的震荡却在沈星河说完之后又剧烈几分,甚至此时也不见好转。
就在他思虑之时,突然有人问道,“你跟了我月余,到底是何人,又意欲何为?”
顾九思下意识看去,就见原本不应该看到他的沈星河,一双眼睛里全是他,没有半分惊异之色。
他这才明白,沈星河从一开始就能看见他。
“你觉得我是谁?”
顾九思挑了挑眉,“说不定我是吃人的妖魔,答错了,便要取你的性命。”
他存心想戏弄沈星河,沈星河却似乎不吃这一套,“我不觉得你是。”
“哦”
,顾九思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安静的午后,微风拂过,在一片寂静中,他听到他说,“好看的鬼魂。”
答案
入夜时分,微风从窗外进来,摇动了桌上的烛火。
顾九思坐在椅上,面前是冒着热气的菜肴。他看它一眼,笑问道,“既然觉得我是鬼魂,怎地不给我元宝蜡烛却给我这个?传说中的鬼魂不都是吃元宝蜡烛的?”
沈星河将手里的酒壶放下,“鬼魂坐不了凳子,也不会听课听困了趴在桌子上睡觉。”
顾九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想沈星河果真从一开始就能见到他,只是装作没看见。
又想如今的沈星河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简单,不知是他少时便是如此,还是幻梦境只是让人陷入梦境,出现在他面前的沈星河依然留有先前的敏锐。
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从幻梦境出去才能真正得知答案。
“你若不觉得我是鬼魂,午后为何会说那句话?”
顾九思从来都没听过沈星河说他好看,就像他不曾当着沈星河的面说他貌美。
他曾经想过评价相貌难免有些肤浅,可被沈星河这么说一遭,竟也是开心得很。甚至生了几分想让以后的沈星河也说给他听听的心思。
不知到了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宫中的饮食皆有定数,沈星河如今不过三四岁,原是拿不到酒。沈星河想他方才从宫人手里拿走一壶酒,怕是不及天亮就会传到他父亲的耳中。
又想他从未做过相似之事,明日必会因此受罚。
沈星河对受罚这事习以为常,只是凡事皆有缘由,除了受罚,恐怕他得编出一个让他父亲察觉不出端倪的理由,这事才能真正过去。
他原本是不该拿酒的,沈星河想。他父亲生性多疑,将他娘亲视为掌中之物。偌大的宗族是他要铲除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过是他用来拿捏他娘亲的棋子。
一个棋子,不该在毫无主动权的弱小之时就让下棋之人生疑。
可他还是拿了,沈星河下意识地看向在他身边跟了月余的男子。
顾九思并不知道这时十分年少的沈星河在想什么,只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听到他说,“人不会碰不到我,也不会凭空穿过我的手腕。”
这是在说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了。
顾九思伸出手,翻来覆去的打量几眼,“是啊,我碰不到你。”
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能对你伸出援手,哪怕这只是在一场早就无法改变的梦境中。
或许是因为年少,沈星河还不像日后那般沉默寡言。他将倒满的酒杯放到顾九思面前,“你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
这个问题,顾九思想过很多种答案。他曾想过许多的谎话敷衍,毕竟如今的沈星河只是个孩童,情爱二字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早了。
可现在这景象,真像当初在南风馆沈星河问他的那天,让人突然就生不出半点说谎的心思。
“能是什么人呢?”
顾九思端起酒杯又放下,“一个在你长大以后,爱慕你的人。”
那幻梦境又波动了一瞬,杯中的酒水荡出许多的波纹。顾九思心说他可不知沈星河内心竟会如此起伏,下一刻便听见有人问他,“你为何不饮酒?”
他抬头看去,沈星河坐在凳上也不比桌子高多少,还是个连半大都算不上的小娃娃。
顾九思觉得这么小的沈星河有趣,也觉得沈星河这么小却问他为什么不饮酒有趣。他对沈星河本就有一种大人逗小孩的心思,此时这心思自然不减反增,“小孩子家家管这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喝?”
顾九思只想逗他,谁成想沈星河真的伸手去拿。顾九思连忙将酒杯端起,“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说完他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长大了也不许喝。”
顾九思这话难免有管太多的嫌疑,他们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在意。沈星河颇为听话地将手收回,也没有问刚见面的顾九思凭什么管他长大以后饮不饮酒,只是稍微带着些疑惑又问了一次,“你为何不饮酒?因为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