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方思明太重,他一个人搬不动。他好不容易才一瘸一拐,半拖半拽地带着方思明走了那么远。若是再回头捡东西,他怕他把方思明也一块扔了。
听到这的方思明气得半天也没说话。
他进入藏剑峰以后就被里面的禁制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跟他原先的样子比起来简直轻得不能再轻。更何况修道之人不比常人,他八岁的时候就熟练掌握了搬运之术,搬运千斤重物也不在话下。
分明是许真棠不好好修炼,却怪到了他的头上。
方思明正生闷气,不知日后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看到许真棠将沈星河拉了过来,“师尊,师姐说只能我喊她师姐,不能她喊我师兄。只有师尊再收一个徒弟,才有人喊我师兄,我就把他给捡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摊开手想证明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捡回来。可方思明眼下只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重也重不到哪去,他一路上又是半拖半拽地将人带回来。
找方思明的鞋跟当证据,都比看他的手靠谱。
许真棠不懂,他翻来翻去也没找到拖人时被勒出的红痕。在纠结一番后,他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师尊,你把他也给收了吧。这样以后就有人喊我师兄了,我也要像师姐那样有个小师弟。”
后来方思明还是成了沈星河名义上的徒弟。
天机阁的掌门对他有抚育教化之恩,方思明不肯再学其他门派的道术,也不肯再拜其他人为师。可他身负重伤,又变成了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除了跟着沈星河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沈星河一向不会拒绝救罪不至死之人,也不喜欢干涉他人意愿。
方思明只肯做他名义上的徒弟,他便也由着他去。只是杜雁云和许真棠年纪尚小,方思明可以留下,他却不会解开他身上的禁制。
于是方思明就这样从十一二岁的模样重新开始,跟着许真棠他们一起长大。
顾九思给他的剑谱以及这把刀,就是方思明那日从万剑峰带出来的东西。
除了刀和剑谱,还有杜雁云的九节鞭跟秦海许的巫蛊之俑。他的徒弟们这辈子从顾九思手里收到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们上辈子用来对付顾九思的。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般莫名,他的徒弟们各有各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没能修炼真正适合自己的。
沈星河事务过于繁忙,又不肯干涉他们并不能算错的意愿,虽然是他们的师尊,却也没能真的让他们在道术上有所精进。
谁又能想到他们找到自己的修炼方向,八年都不曾有过的突飞猛进,竟是被他们心心念念要杀死的顾九思一手促成。
这辈子顾九思跟他们打好关系,又原封不动地将东西送给他们,很显然这辈子的顾九思并不打算放过他自己。
沈星河听到许真棠说要向他道谢的时候就在想,他们两个人似乎总要错过。
上辈子不肯放过自己的是他,这辈子不肯放过自己的是顾九思。他们又偏偏比谁都倔,认定的事便是天道阻拦都不能更改。
好像哪怕重新再来一次,哪怕忽略顾九思十年后注定要死的事实,他们之间还是死局。
许真棠自是不知道他师尊在想什么,随口问道,“师尊,意明兄去哪了?”
“他不久前还跟我说,他进九天炼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有将事情办好了,他才会离开。”
许真棠又将酒楼扫了一圈,“我跟大师姐他们在无妄城逛了一天,听到方思明说他在这里,我才跑过来的。”
“他不在酒楼,我在别的地方也没看到他呀。”
许真棠看起来很是疑惑,“他不在这里又去哪了?是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吗?天亮以后我们就要去下一个地方了,他还能赶过来吗?”
沈星河看了一眼即将破晓的黎明,轻声道,“我也不知他去哪了。”
顾九思剖白过心迹以后便再也待不下去,他既怕沈星河怨他恨他,又怕沈星河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自然也无法从沈星河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顾九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他最烂的法子,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匆匆忙忙施诀跑了。他跑的时候匆忙,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躺在一片草地上仰望天上的星河。他看了半晌,心中想的仍是沈星河。
只是这次顾九思没有再想那些伤心事,而是想起了上辈子他和沈星河一起学着做饭,同饮同食的那段时光。
那是顾九思一生少有的安生日子,却也是沈星河最忙的时候。天道对妖魔的压制越来越明显,渐渐地连天地灵气都不肯分给妖魔。
谁都知道,无论是妖魔人鬼,是修魔还是修道,天地灵气都是世间生灵修炼的基石。若是连灵气都获取不了,魔修会重新变成凡人,妖魔却会死于灵气枯竭。
妖魔们便是再蠢,也知道天道这是实打实的偏心。同样是修魔,它能放过凡人,却想对他们这些天生妖魔赶尽杀绝。
一旦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妖魔自然也就生出了逆反心理。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逆天而行,同天道做抵抗。可他们抵抗不了天道,却能轻而易举杀了凡人。
于是这场从天道开始的战争,就此打响。
顾九思和沈星河一个正道一个邪魔,安生时日还能勉强忽视两人的身份。一旦天地动荡,他们之间的处境也就被暴露无遗。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星河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化劫以外,他们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