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蹼掌一直悬在那里,踌躇着一个触碰,于是顺理成章轮到蹼掌抚摸人类的脸,“在。”
人鱼重复。
“在哪里?”
艾格扬起一边眉毛,“海面上,还是在海面下?”
这回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人鱼的脑袋有一些偏移,似乎是在远眺、观察、认真判断。
“……海面上。”
他把判断的结果告诉他。
“整个都在海面上,还是一半?”
出于对这停顿的不信任,艾格没有把这个问题轻轻放下,“如果只剩几块木板、几根桅杆和一群人类飘在海面上,那叫船翻了。”
终于,人鱼承认:“……船翻了。”
沉默。沉默间艾格拉开脸上的蹼掌,擦掉下巴的湿痕,甩了甩满头的水,他确定这些水毫不留情甩了对面一脸。
人鱼屏息着,舔掉了落在嘴巴上的水珠。
他没能把水都甩干净,衣袖潮湿,以至于擦过的脸依旧潮湿,梢和睫毛还挂着其余的几颗水珠。人鱼凝视水珠,凑近嗅了嗅。在一方丧失的视觉里,靠近没有声息,仿佛不会遭到任何阻拦。
一次,两次,第三次嗅闻就快落上皮肤的时候,艾格偏过头,一只手不容分说地卡住了还在凑近的下巴。
“我只是瞎了,耳朵鼻子都还在。”
呼吸一秒不停地收回,人鱼的脸试图后撤,后撤不了,当然也无法前进。然后艾格伸出另一只手,抓起在大腿旁犹豫掀动、就快要重新贴来的尾鳍,就像捏住任何一只动物不驯的后颈。
“接下来是审讯时间。”
那尾巴也彻底不动了。
“昨天你宰了一条鱼,今天你掀了一条船,好样的,北海那些半年才抢三条船的海盗团都该来看看你的战果。”
事实迎刃而解,两条人鱼,一条是他,另一条是堪斯特。
“那半条黑尾——什么时候生的?”
“……第二天,早上。”
人鱼望着他,他的计时方式是从离开船边、离开他的床头开始,“早上……它跑了很远。”
“你有受伤吗?”
“……它受伤了。”
“它那不叫受伤了,它是被分尸了。”
又问,“为什么那条鱼尾是黑色的?”
“黑色。”
黑鳞在潮湿的衣料上有轻微滑动,“黑色……是失去心脏的颜色。它没有了心脏。”
“都是你干的吗?掏了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