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步踏进卧室之际,傅听欢突然心有所感,飞快扭头一看,却只见那垂花拱门后的水阁上薄纱微扬,那透明的纱在天地间出现的第一缕晨光中金芒点点,而其后空无一物,好似微风来此窥探了一圈,又静悄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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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山崖上,其实并不止危楼、碧霄剑派、以及归元山庄三伙人。
还有一个大家都没有现的,但与此次事情不无关系的势力。
它是一个人。
这个人就代表着一个势力。
他是萧见深。
萧见深这次来到江南,本来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一字未留径自离去的傅听欢。中途虽出了孙若璧的一点事情,但这事情无伤大,萧见深仅被耽搁一两日功夫,就见着了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然后也顺便现了之前混在海王帮中准备灭口孙若璧之人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归元山庄的人……他并未特别在意,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之后就被丢进脑海的角落。
他的目光还是更多的集中在傅听欢身上。
他一直隐身在旁,从战斗的开始到战斗的结束;他一路跟着傅听欢,从悬崖峭壁之上再到富丽堂皇的民宅之中。
而当傅听欢猛地一转头的时候,萧见深已轻飘飘一跃,出了这宅邸之中。
未见之前,萧见深本决定直接出现在傅听欢面前;见了之后,他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注意。
民宅的隔壁一条街就是龙蛇混杂之地,在萧见深离去的后一刻,屋中的傅听欢因心中疑虑,同样攀上墙头,皱眉环顾左右,但除了那歌舞笙箫之乐自空中遥遥传来之外,周围再无其余不对。
他如此静待片刻,方才重新跃下了粉墙。
而就在他跃下粉墙的这一刹那,萧见深已入了一条街外的戏班主。
他身上没有带那金银钱财,但他随意取下了一块压袍角的玉佩,便是价值千金之物。
他面不改色说:“我要排一场戏。一场有关武定老爷和孙氏子的旷古绝恋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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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听欢最近过得……有一点微妙吧。
背后站着归元山庄的碧霄剑派已经被一举拔起、归元山庄来此的人也被收押牢中,一灵观还窝在山上不言不动,像是真的参玄悟道,要举霞飞升去了。如此一来,这三府十五城,明眼人都知道将来便是危楼的天下了。傅听欢所拥有的危楼一时如日中天,日日忙着吞并碧霄剑派遗留下来的摊子,几乎没有一刻清闲的时间,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的没怎么休息,实在觉得疲惫了,就在床上打坐片刻算是休息过了。
也正是在这偶然的休息与放松之中。
傅听欢觉得……自己身旁好像有另外一个人跟着。
他有时候稍微闭一下眼,会在骄阳灿烂的下午感觉暖风拂过面颊,于是神魂昏昏,就在这环绕周身的暖人的气息中好好睡上一个酣觉,再醒来时,衣衫已除在一旁,而肌肤犹带温热;又有更深夜重却来不及用晚膳的时候,会忽然间便听见催促的钟鼓敲响,再一抬头,便见到热腾腾的饭菜就放在不远处。
前者尚还可以说是错觉,后者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并没有怎么回事。每每傅听欢招人来问,菜何时出了厨房,又何时由人送进了房间,都有迹可循,并无任何不对之处。
于是傅听欢也只好将事情一并搁置不提,全都归为错觉之一。
……太过思念那一个人的错觉之一。
傅听欢并不想这样承认,但这多日来的种种除了这一个答案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答案呢?
他这时便不由想起那本传到了江南的,这无疑是萧见深哄他回去的手段之一,听说这是直接在江南流行起来的,也不知萧见深究竟叫了什么人来这里传播那乱七八糟的故事!
一念至此,傅听欢就免不了气笑起来,他暗道对方也真够有脸的,居然将这种事情口述给别人再由别人添油加醋地渲染,回头要被自己碰到了,定叫那传话之人吃一点苦头!就算传话的是萧见深自己,也别想混过去!——
他想到这里,自己就先顿住了,继而微微一笑:
想什么呢?拥有危楼的他都不会回去,刚刚登基的萧见深如何会来江南?就算日后回来,也是天子仪仗,巡幸地方。
这日已是那决战之日的半月以后,种种吞并事物且算告一段落,闻紫奇窥见傅听欢难得清闲,便提议说:“楼主不如出去走走?听说楼里新排了一出戏,去过的客人都叫着好。”
话中的楼里指的并不是危楼,而是危楼之下半隐秘的一个产业,楼名群玉的一家青楼。
傅听欢向喜富贵堂皇,日常闲暇时也爱这美人如玉美酒如梦,因此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私下里去了群玉楼中,欣赏近日新演的那一幕戏。
不想他方才进了楼中坐下,还没将那写着唱词的折子拿上来一看,就听前方咿咿呀呀唱到:“……你一声未便如鸟飞,可知我夜来辗转醒时恨?只恨你万般允诺都成空,却叫我一腔欢喜付了东西流。只剩这月晦云暗,凄风苦雨,病榻缠绵,不能安枕。”
又有人掩面而唱:“你道你恨意难休如积云,我说我一腔愁绪如江流。只怨那紫极宫高,玉花圃深,一眼见得一生休。可怜女娇娥是男儿身,建功业方为一世命,就此后,别时容易相见难,千秋月下,对单只影。”
傅听欢:“……………………”
他捏碎了椅子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