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平城,带着浓郁的春色,燕飞偏知三春暖,衔做春泥筑新巢。
北平城里的小雨燕,又飞回来了,这瘦小的精灵,穿梭在北平城的大街小巷,楼台穹顶,时而冲上云霄,时而伏地急驰,仿佛时刻,是在回家的归途之中。
到了五月,它们又围在城楼,塔边,一圈一圈地飞啊飞,争吵着,喧嚣着,有时到又有那么点,让人讨嫌
泰和戏园子经历了半年封门,官告,诉讼,今儿个终于撕去了大门上的封条,重新开张了……噢…如今这戏班子,换了新主人,从今儿个起,这泰和班的班主,叫蔺兰庭,管事的经励科,还是金崇琛,这不是二姓归一,这戏班子成了蔺家班。
那位吴运河也没吃啥亏,仗着警局的关系,把韩仕松逮进了大狱,并传话韩金魁,给了他两条道,要不拿钱赎人,要不就拿韩仕松的命来铲事。
韩仕松用骗来的五千块钱,在隆福寺大街上,那买了个院子,包了个窑姐,事情一炸,窑姐卷了五百块钱跑了,这样韩金魁打了个折,卖了房,七拼八凑,凑了八千块钱,这还短两千块钱呢?没折,韩金魁厚着脸皮找蔺兰庭借钱,蔺兰庭想了想,拿出韩金魁写给金崇琛那张契约,请韩金魁添上几个字:将泰和戏班之名,以两千块大洋,归于泰和戏园,永为归属,不得反悔。
这也算是蔺兰庭,做成件好事儿,韩金魁虽然赎回了儿子,从此韩家,算是跟泰和戏班,绝了戏缘。
北平城又徒长了三岁,护城河边的垂柳,泛起了白色的绒毛,清澈的河水里,几条小鱼儿,时而浮上水面,吸食着漂浮的绒花,时而潜入水底,啄食着河底的水草,鱼儿游的欢快,如同鲜鱼口里穿梭的人群们。
这一晃几年,武英,武燕都快长成大人啦,这俩孩子的模样,一个也没随他爹,武燕那模样,跟墨丫,是从一个模子倒出来,这几年缠着和她玉书叔学戏,武英十八了,刚从汇文高中毕了业,准备夏天的大考。
瞅着武英这长相?金崇雅就奇怪了,这孩子怎么越长,越跟蔺兰庭七分的像处了?就连他蔺家世代的浅麻子脸,也如出一辙?为这事儿,金崇雅审了蔺兰庭好几回了,那主死咬牙关,也不松口,这事情还没完!小儿子蔺基6,也在汇文中学读书,这年已经上到八年级了。
泰和戏班经历了三年的休息,养性,总算是缓过来了。
蔺兰庭站在戏园子门口,瞧着来福,昨天刚描过门楣上的牌匾,鲜亮的四个金字,心里头感叹不已。
‘’老头子瞧什么呢?‘’
这二年,金崇雅也是怪了?不再用当家的先生,掌柜称呼自己的丈夫,是张口就来玩笑话:‘’怎么,又在想你那老相好了?‘’
仰着脸,品着匾额上的几个字的丈夫问:‘’谁呀?‘’
‘’谁呀?咋的,还非让我说出名字不是?‘’金崇雅笑着,讥讽地说:我这干妹子啊,啥都好,就是不该把我的老头子也拿下。‘’
金崇雅这腔调,蔺兰庭早已习以为常,他动都没动,道:‘’又胡说八道。‘’
金崇雅从口袋里掏出封信:‘’胡说八道?墨丫可来信了,说过几天就回京城,到时候,我得把这事儿问清楚喽,甭让我一辈子,这么糊涂下去。‘’
蔺兰庭这才低下脑袋,瞧了瞧金崇雅手里的信皮:‘’真是啊!走了七八年了,也该回来看看孩子们了。‘’
吱嘠…眼见着武家门开,走出两个背书包的孩子,孩子一步三摇,走出胡同,金崇雅瞧着俩孩子背影,如出自大奇哪锅花馍般的身影。她哎…叹了口气,对丈夫说:‘’哼,这才是那口锅里的种啊。‘’
没承想这话,让跟出门,打算去送孩子的大奇媳妇听了去,咣当,这女人狠狠摔上了院门。
门外说人话闲话的俩口子,面面相觑,一脸尴尬地,只能向人家尴尬的赔着笑脸。
‘’毛病,路边说话,草棵里有人,你呀,不长记性。‘’蔺兰庭埋怨媳妇。
距上次离开北平,快七年了,开往北平的火车上,包厢里金芙蓉有些激动,这座她出生,成长的城市里,她有着太多的回忆,对面的丈夫,神色同样凝重,方和安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问:‘’你在想什么?‘’
方和安转过头笑了笑:‘’这一晃,离开北平,都十几年了。‘’
她轻声说:‘’你离开北平十五年了。‘’
‘’哦…有这么长时间了?真有点想那北平啊!‘’
金芙蓉点点头说:‘’我也想。‘’
北平站锣鼓喧天,从南京来的火车,徐徐进站,方和安,金芙蓉,随同政府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何应钦,及大批幕僚,云集北平市。
此时,方和安的职务是,驻北平委员会少将参谋长。
如今,方和安成为华北,东北,整个中国北方地区,第二号人物,委员会办公地点安排在仁永堂内,方和安的家眷,被安排在当年的摄政王府。
金芙蓉挽着丈夫的手臂,参观着他们的新居:‘’我好想念花草胡同的家。‘’
方和安搂住金芙蓉的肩膀:‘’我也想,哪天得空,咱们回去看看。‘’
昨儿个夜里,谷小福率领兄弟们,在沙城北边的贾旺村,抢了一群羊,这群羊有几百只,这么大群羊,在本地是卖不掉,几人商量?还是得赶到南口的马市,去卖掉。
羊儿见了生人,咩咩地叫个不停,你向东赶,它向西跑,二十几个人围着这群羊。要赶四五十里的山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土匪们赶着乱哄哄,慢慢腾腾的羊群,走了三天,还是在沙峪口出事了。
丢羊的主儿家报了官,沙城保安队尾随而来,在沙峪口,追上了这伙土匪,保安队将谷小福一伙堵在条山沟里,进不来出不去,双方僵持了近两个小时,零星的枪战中:谷小福的五个兄弟被打死。谷小福心想:这回算是真要完了,一行人边打边退,躲进一座山洞,没想到这山洞里,竟还躲着两个人。
石田玉尔和井上和濑,自从与谷小福玉顺子走散,二人转一直就在南口,沙城一带活动,他们从购买的地图上现,南口和东北边的古北口,承德,都是进入华北平原的重要关隘。尤其是南口,距离北平城更近,如果占领南口,即可俯瞰冀北平原,过了南口,北平城就无险可守,这里距离这座北方最大的城市,不过几十公里的路程。而控制了北平城,就可控制整个中国北方地区。
日军已决定,即将在满洲采取行动,特命驻华日本特务机关各部,尽快完善华北,中国军队驻防,以及部署兵力人员的侦查。
石田玉尔小组,对南口一带地形图,已经绘画完毕,但苦于文化语言的差异,还是需要补充一些缺失的内容,这几天,他和井上和濑,正在沙峪口进行地形测量。
刚才响枪,石田玉尔分析判断,这不是驻军的训练演习,而是支小部队,相互射击的战斗。遇这种事况,作为外国人,还是躲避为妙。谁曾想?枪越响越近,一伙人竟涌进他们躲藏的山洞里。
瞧着意思,躲不了啦,石田玉尔只好硬着头皮和进洞的人打招呼,攀谈中,双方都认出对方,玉顺子向他们介绍了外面的情况,石田玉尔听明白了,三四十人的保安队,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石田玉尔和井上和濑,从土匪手里接过两支长枪,带领队伍杀出山洞,二人精准的射击和极高的战斗素养,令谷小福玉顺子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石田玉尔率领着二十几人突出重围,来到上次他们会面的破庙。
这次为偷窃羊群,谷小福的兄弟损失殆尽,羊跑了,马丢了,还搭上五个兄弟的性命,这是谷小福进山当土匪以来,受到的最大一次打击。
石田玉尔和井上和濑,坐在庙门口的大树下,石田玉尔脸色阴沉,他在考虑怎么收编这二十人的队伍。以铁路工人为名,上次已经试探过,那个头领没兴趣,他也在想,如果仅带走那个懂日语的,他只是个翻译的角色,还是要带出支队伍,铁路护路队,跟满洲的日本护路队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称,既可认为是铁路工人,也可做巡逻警备队,任务应该可行:‘’井上君,华北铁路护路队可以吗?‘’
井上和濑点点头。
‘’去把谷先生和玉先生请来,谷小福和玉顺子,似乎知道石田玉尔叫他们干什么?从庙里走出来,他向石田玉尔点了点头,一天一夜的奔波,他身心疲惫,死了兄弟,丢了马,他们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整个小队,已丧失了斗志,谷小福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对玉顺子说:‘’问问石先生,让咱们干什么?‘’
玉顺子点了点头,对石田玉尔用日语:‘’我们大说哥说了,干什么都行,听你的。‘’
这次石田玉尔对谷小福匪徒的改编,非常顺利,华北铁路保安队,就在这座破庙里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