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之地,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吴德宜如今,倒后悔当这个京官了,当年革命胜利,在府任职,少去了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安逸了,可就生出许多是非。
虽然从前幽怨无数,可那年月心不累,现如今锦衣玉食,可心累!
“哎……本是送君君王阁,无意官场斗哟…
困住啦,困住啦……”
吴德宜仰天长叹道。
又过年了,报子街方宅,是冷冷清清,自从励汝燕将方家事务承揽下,方夫人回了安庆老家,二太太带着傻儿子合宜,回了山东济宁,几位太太们去了杭州,现如今,方宅里就剩下六太太苏儿和七太太玉珠,这年苏儿二十四,玉珠二十三。
玉珠是没地儿可去,苏儿就没打算走,老头子死了快两年了,就那么守着方鸿毅?才不是那,苏儿本就是在窑子里长大,再回那苦窑里?得了吧,大帅死时,政府了笔抚恤金,钱不少,夫人和大少爷做主,每房太太均分了些,政府那每月还有笔钱,过日子是够了,苏儿不愿意离开方府还另有缘由。
方鸿毅将苏儿接进方府那年,苏儿十七,方和安十五,一个是软玉温香,楚楚动人,一个是青眉白齿,翩翩少年。
这要是平常百姓家,那可算是天作之缘,可那年月儿,不成!论着辈分,是你的长辈,论着关系,是你小妈。
方和安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对那些个儿女情长,从不往心里放,更何况从小是三纲五常的教导,上下有别的规矩,自然,他就明白这个分寸。
可这苏儿就不同了,自打进了方家门,对方和安那可是日思夜想,认准了,自个儿将来一定就是他方和安的人,方鸿毅死了,苏儿心眼儿,可就更活泛了,自搬到了报子胡同,房子小了,机会更多了。
可去年八月,方和安留学日本,这让苏儿憋了口气儿,寻思来寻思去,就一个办法,等!
院外有人敲门,不一会儿,小丫头回禀说:有客人来访。
这可倒是稀奇事儿,和通没在家,和安远去东洋,这些日子,报子胡同方宅,可没什么客呀?
‘’谁的客人?‘’
‘’说是要见太太您。‘’
‘’谁呀?‘’苏儿迎出来,到大门口处,见来人中等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身穿纯毛哔叽深蓝色大衣,头戴黑尼礼帽,一手拎了个点心匣子,一手拎了个公文包,一副西洋人的打扮,不认识。
来人嘿嘿一笑,摘下墨镜,瞧着眼熟,苏儿上下打量着这位身量不高,身子稍胖的男人。
来人吴运河,吴德宜的大儿子,去年十月,吴运河因吴府遇袭,为调查案件,曾经来过报子胡同方宅两趟,那时候来,是一本正经地为调查案件而来,案件调查虽然没了结果,可这方宅…可给吴运河留下了念想,他把点心匣子递给一边的丫头:‘’夫人您可好?‘’
他这一问,倒把苏儿问得一愣:‘’您是吴参谋吧?‘’
吴运河摘下礼帽,递给一旁的丫头:‘’正是!吴运河,夫人抱歉上门打扰啦。‘’
苏儿心想,嘁!这主儿前两趟来,可没那么客气,跟审贼似的,问了我两多钟点,今儿是怎么啦,穿得怎么立正?瞧意思,今儿个这主,是没憋好屁呀?她抱着胳膊,站在那没动身儿,冷眼瞧着吴运河。
苏儿这副爱搭不理的做派,让吴运河挺尴尬:‘’夫人这外头冰冷,咱还是屋里头说话吧?嘿嘿…‘’
苏儿一扭身进了屋,吴运河忙跟了进去,堂屋坐定,吴运河从皮包里掏出两件东西。一瓶包装精美的法国香水,一对白玉镯子。
苏儿连眼皮都没抬。
吴运河微笑着,把东西摆在案桌上:‘’夫人上次查案的事儿,现在已调查清楚,确实跟咱方府没啥关系,我那也是例行公事,多有得罪啦!您瞧瞧,我这是特意上门道歉来了嘿嘿…。‘’
苏儿抬起脑袋问:‘’没关系,那这事儿就结了呗?‘’
吴运河忙说:‘’结了,结了哈哈…早就结啦。‘’
别忘了吴运河是干什么的?刑讯侦查参谋!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对付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娘儿们,那是绰绰有余,没过几天,二人就挽着手臂,双进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