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尊贵,却从来不会以权势压人,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家中的下人都如此。
这就是谢池南。
这就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
他是那么的骄傲,又是那么的柔软,即使与他无关的事,无关的人,他也会默默出手,可他实在太骄傲了,骄傲到从来不会让旁人知晓他的所作所为。
如若先前他不开口,估计他又该皱着眉,随口择一句话打退他们的念头。
可朋友之间,最怕的就是热意冷却。
她很高兴谢池南能拥有那么多愿意维护他的朋友,并且希望一直如此,自然不愿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长街上已经没有魏垣的踪影了,而赵锦绣也重把脸转向了谢池南,少年因解决原先的困顿又已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他在众人的恭维和道谢声中,眉眼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平静。
人心易变,可她身边的这个少年却始终如一。
他不会因为他人的厌恶指责而去愤慨去埋怨世道的不公,也不会因为他们如今倒戈而去讥嘲去讽刺。
他从始至终责怪的只有他自己。
赵锦绣此刻的心里就像是吃了一瓣又酸又甜的橘子,她既高兴他能始终如一,却又难过他曾经孑然独行走过的那段岁月。
谢池南看到了赵锦绣在看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了?”
他压着嗓音问她。
赵锦绣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在这旁若无人说着悄悄话,身后的那一众学子却有话要说,“阿南,这位是……”
有人好奇这位红衣女子的身份,也惊艳她即使不露面也能让人感受到的身段气质。
从前从未听说过阿南和哪家姑娘走得近,何况这雍州城中出挑的贵女,他们也都认识。
因此众人才对她更为好奇。
赵锦绣来雍州本也没有打算要特意瞒着身份,何况这些都是谢池南的朋友,她也乐得和他们来往,此时看到众人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她唇畔泛笑正要答话,身边的少年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朋友。”
“朋友?”
有人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吗?这是所有人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话,甚至还有人轻声嘟囔,“我还以为阿南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有未婚妻了。”
只不过这道声音太轻,几乎没有任何人听见。
有人还要说,陶野因昨日得了傅玄的嘱托,当即一个爆栗过去,没好气道:“就朋友怎么了?你们叨叨叨叨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靠!”
那吃了爆栗的少年怒道:“阿野,你冲我什么火啊!痛死了!”
“不行,我也要打回来!”
两个人你推我打的,却也都是朋友间的玩笑,并没有真的很用力,谢池南也就任他们打闹着不曾阻拦,就连赵锦绣瞧见这副画面,眼中也不禁泛起更深的笑意。
等两人打闹够了,她这才笑着开口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谢池南的朋友。”
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坦然了,倒让原本还有些不大相信两人关系的人都面露羞愧,等她打完招呼也纷纷朝人拱手,算是见了礼。恰是此时,一道清风吹过,掀起了帷帽的一角轻纱,也让赵锦绣的容颜短暂地被众人窥见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除去早就见过赵锦绣的陶野和傅玄以外所有的学子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神色怔怔看着赵锦绣的方向,眼中毫无例外有着藏不住的惊艳。
即使先前已经感觉出这位红衣女子容貌不俗,却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倾城。
本来还没怎么的一群少年这会纷纷有些红脸,一会觉得自己刚刚和魏垣对峙的时候是不是太过粗鲁了,一会又有些恼阿南有这样倾国倾城的朋友也不给他们介绍!尤其是刚刚和陶野打架的那个,此时更是伸手摆弄起衣服和头,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丢人。
原本坐在马上甚至还闲来无事抚弄神离的谢池南看到这副画面当即就僵住了。
他沉了脸,直接伸手握住赵锦绣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又仔细看了一眼赵锦绣的帷帽,确保轻纱都服帖着,这才转头看向众人,他此时的模样就像是被抢了肉骨头的小狼狗,原本还想和赵锦绣搭话的一群人被他这样盯着也都有些怂了。
倒是赵锦绣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出了声。
她这些年在金陵拘束惯了,却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这种赤忱的,不抱有多余欲望的,完全只是因为你的容颜而感到惊艳的少年喜欢,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到了。
或许也曾碰到过。
只是身处金陵的赵锦绣活得实在太过拘束太过压抑,便是有,恐怕也不会注意。
雍州真好呀。
赵锦绣的心中出如斯感叹。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不去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平阳郡主,不去思考那些阴谋诡计,不去想那些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在这里,风是暖的,人心是热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鲜活的,何况……
她还有谢池南。
赵锦绣朝身前护着她的少年看了一眼,杏眼里头晃荡着明媚的笑意。
她轻轻扯了扯谢池南的袖子。
“做什么?”
谢池南的语气还带着一些不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高兴,他就是觉得自己偷偷藏了多年的珍宝被人现了,这让他又气又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