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渊长得太好,是那种光是站在那里就浑身光芒大盛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和野人半点不搭边。
两人往山脚何外公独自住的小院走的时候,何外公也没睡,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到处晾着的药草,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从城里刚回来没多久,一个多月前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相信,他从小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还是尸骨无存,甚至到处找都没找到任何踪迹。
他过去的时候女儿女婿哭成泪人,他反复看了那段视频,小煦是被撞飞出去后就这么消失了,但当时出事的地方一边是山涧,虽然河流很浅不急,但很深,都怀疑是不是顺着小河流到下方了。
可这么久打捞,都是遍寻不到。
何外公不想放弃,只肯认失踪人口,没有见到尸体,他不肯承认小煦这么好这么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在女儿女婿想给小煦办葬礼的时候也被他拒绝,甚至强压着他们去了学校,不顾所有人同情可怜的目光,压着他们给小煦报了志愿,小煦一直都很喜欢医学,他说过以后要当医生,继承他的衣钵。
何外公一直强撑着拿到录取通知书,昨天刚回来,可此刻望着这些早就干掉脆皮的草药,他却生不出心思收起来,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他匆匆赶去城里前晾晒的。
这些平时他护得格外宝贝的东西,却陌生又让人难受。
那个刚会走路就帮他分拣药草,刚会说话就学着他背诵药名,那个会放学后替他采药、碾药、晾晒的乖崽就这么……没了吗?
何外公躺在躺椅上,一动不想动,胸口还放着录取通知书,想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家小煦会因为市理科状元上电视,他甚至能想到小煦戴着红花对着他咧嘴笑的模样,可这一切,全都没了。
何外公就这么躺了一两天了,他却不想动,他觉得眼皮很沉,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尤其是白天不知道是谁知道小煦被撞死的事纷纷跑来询问,往日里乡里乡亲他耐心帮忙,可最后没忍住了一通火。
他想笑,自己一把年纪,原来也不是好脾气,是会火的啊。
那些人不敢再来,但临走前悲悯的目光,生生像是在剜他的心。
小煦啊……他的乖孙……
“外公?外公你在家吗?”
就在恍惚之际,何外公仿佛听到他家小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仿佛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此刻带笑的眉眼。
何外公闭着眼笑了笑,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他竟然已经出现幻听了。
只是为什么还能听到敲门声?
但很快声音停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一侧传来,他坐在最里边的葡萄藤架下,加上离院门有一段距离,所以他没出声,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他。
何外公看过去时,刚好和正单手握着栅栏轻松越过来的酆渊对上视线。
何外公时因为在黑夜里待久了,能看到一个轮廓。
酆渊是夜能视物,先前没注意到,这会儿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静静躺在躺椅上,锐利鹰隼般的目光锐利盯着他。
酆渊落地的瞬间意识到对方是谁,沉默了: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是不是不太好?
何星煦却已经着急,小声催促:“酆……酆大哥你进去了吗?没有摔吧?”
栅栏四周围了不低的树枝藤蔓,何星煦虽然能看到酆渊翻过去,却又担心他受伤,加上酆渊迟迟不开口,又怕被远处的邻居听到,只能小声开口。
谁知下一刻,就听到酆渊低沉的声音格外认真道:“何外公好,初次见面,打扰了。”
何星煦意识到什么:“???”
外公在家?
何外公:“……”
酆渊生怕何外公跳起来揍人,赶紧从里面将院门打开,何星煦如同旋风般冲进来,脑袋四处一转,最后落在远处,没忍住眼圈泛红跑过去,扑倒老人身上:“外公,我回来了!”
何外公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以为天太黑出现错觉,虽然抱着希望,一直强撑着非要说小煦没出事。但这么久没消息,他其实已经不抱期待。
可这时候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重量,何外公老泪纵横,抬起手摸着外孙软乎乎的脸,是热的,真的是热的……
“我不是眼花了吧?不是做梦吧,是小煦吗?小煦你真的回来看外公了吗?”
“是我,外公,真的是我!”
何星煦没忍住哭出声,这些天自从穿到星际,他花了三天才控制住不去想这边的事,努力让自己坚强一些,可在这一刻,见到最熟悉的亲人,最想见到的人,那股强装的从容坚韧,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何外公终于意识到自家外孙真的回来了,他一把搂住何星煦,仔细瞧着,因为天太黑到底看不太仔细,却努力去分辨:“乖孙孙,让外公好好瞧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瘦了?你这孩子,这么久去哪儿了?知不知道这次吓死外公了……”
何星煦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没有瘦,还胖了……没有受伤,你看,我好好的,真的没事。外公,让你担心了。”
最后,他的脑袋埋在外公的怀里,嗅着外公身上的药草味,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