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出现了。
“小理,我突然找到你,你可能吓了一跳吧……前段时间,我一直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在得知你还没有上大学、手也受过伤的时候,心里真的特别难受……其实,妈妈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
眼前的刘月兰抬眼看着我,眼角有泪光闪烁,“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几年前,我强迫自己不去奢望无法实现的事,如今,曾经的奢望竟然也触手可及。
尽管晚了好多年。
“嗯。”
我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
在离开粟水之前,我先是正式地跟余红菱进行了道别,并且向她承诺,一定会在微信上经常与她保持联系。
除此之外,我还见了孟泽一面。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对孟泽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孟泽无疑是个坚强的人,但在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事,换做是谁都会觉得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这些事情或多或少影响了他的心理状态,因此,孟泽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准备休学一年,跟着下一届学生参加高考。
我点点头,表示尊重他的决定,“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孟泽笑了笑:“秦理哥,那我就先等待你明年的好消息啦。你可不要忘了你说过什么。”
我也没忍住笑了,让孟泽放心。
那天,我自己下厨请孟泽吃了顿饭,孟泽连连夸赞好吃,在埋头吃了小半碗饭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应琢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回家了吧。”
我神色如常地回答孟泽,语气很平淡,“他还没大学毕业,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孟泽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随后,抛出一个更加直接的问题:“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
我说,“我本来也不喜欢男的。”
自那之后,我便跟随刘月兰一起离开了粟水,去到一个新的城市,在那里,我终于拥有了真正的家。
刘月兰在这座三线城市租了一间三十平米的房子,位于老城区,附近紧挨着一个小广场,以及一条步行街夜市。
每到夜晚,总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广场上跳广场舞,我们住在五楼,音箱里传来的舞曲声清晰可闻,隔着窗户也很吵,但我并不在意。毕竟,粟水镇在进入傍晚之后,整座镇子就变得静悄悄的,并没有像这样能够感受烟火气的时刻。
刚住进新家的时候,我和刘月兰还远远谈不上熟悉,关系反而更像合租室友,但也许是因为血浓于水,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变得越来越像母子。
这一年十月份,我重新报名参加高考,购买了一套高中教材用于复习。
刘月兰问过我,需不需要把我安排进当地的高中做插班生,我觉得有些麻烦,就拒绝了她。诚然,高中那种纪律严明的氛围于备考而言颇有益处,但我已经脱离校园环境有一段时间,再加上我不是那种不自律、需要监督的人,完全可以自学,更加灵活地安排复习时间。
更何况,高考不算是多么有难度的考试。
我又买了一些教辅资料,试着掐表完成一套高考模拟试卷——我太久没碰书本,有点手生,那次只考了623分。
这个分数让我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从那天起,我正式地投入了复习中,不再想其他的事,生活被高强度的学习填满。
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能够全身心地学习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我不必恐惧随时可能挨揍,不必担忧收入无法维持生计,不必操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只需要坐在书桌前吸收知识,脑子转累了就转转笔,还能穿插着写不同学科的卷子转换思路,这样的日子简直称得上轻松。
轻松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次年夏天,我再一次踏入高考考场。
当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时,我的心情异常平静,独自走回家,倒头睡了一整天。
又过了几天,这群刚结束高考的学生们才逐渐回过神——他们已经不再是朝五晚十二的高中生了,相反,他们可以拥有一个漫长的夏天来挥霍人生。
刘月兰也问过我想干什么,还给我转了一笔钱,让我出去玩,我也如实地告诉她,其实我没有想做的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太懂事。
我在心里想,也许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懂事,只是我所有的出格和叛逆,全部停滞并封存在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在家补觉了三四天,我便重新忙碌起来,找了家快餐店打工,进行一整天重复的轻体力劳动。
我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也不能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