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来义诊的,又不是来做强盗的,你还真去抢病人哪?没事,我刚在桃花镇开医馆的时候,连着十几天,一个病人也没有,其实也不是没有,有是有,都是一看到大夫就是我,转身就走,后来总算来了一个,拿大车拉来的,一个妇人,病的很厉害,也是扭头就走,不过他们赶着牛车,走的慢,小蓝死命拉着人家的车子,我一边跟着人家车子跑,一边给那妇人诊脉,快跑出镇子了,那人才相信我真会医术,后来我就把那个妇人治好了。”
李兮津津有味的和青川回忆她初开医馆的事,青川听的一阵接一阵的心酸。
对面茶楼里,闵老夫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另一边的雅间里,司马六少趴在窗台上,笑的前仰后合,“好好好!山水闵家这义诊……哈哈哈……头一回!有意思!热闹!好好好!就得这样!就得让她这样!哈哈哈!”
罗大少爷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相隔一射之地,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名医孙大夫,一个是年纪小到根本不可能懂什么医术的小姑娘,但凡长眼睛都知道往哪儿去,这事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笑的?
“总这样不行,不能让她干坐着!”
司马六少一边笑一边还能错牙,有仇不报非君子!马桶之辱,验尸之侮,扇面之羞,他见了她三回,三次不堪回!这个仇不能难受!
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来人!”
司马六少一声吼,“去!到化人院后头找个最脏最臭从头烂到脚的,给爷抬到山水闵家求医去!记着!越臭越好!越恶心越好,一定要找那个最恶心的!快去!”
“是!”
小厮一张脸苦巴成一团,六爷说找个最恶心,那就一定得找个最恶心的,可那最恶心的……抬过来前先就得把他们恶心坏了!
李兮抓着青川说她怎么求着人家给人家治病的往事,有个人说话,好歹比干坐着自在。
青川让她先回去,这个‘先回去’就是临阵脱逃,她不能逃!逃了这一回,就会有下一回,逃着逃着就逃成习惯了,她的脸皮会越逃越薄,要在这个世间当大夫,头一样,她的脸皮得足够厚。
她跟别的大夫不一样,唉,谁让她是个女人,年纪又这么小呢!
正说的兴致勃勃,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口哨声,越来越近。
“我去看看!”
青川急忙奔出去,李兮和小蓝也忙跟出去看热闹。
诊室前已经让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四个闲汉用衣襟捂着口鼻,用绳子远远拽着张破单架,单架逆风能臭十几里,比上回李兮给人蜂蜜排便那味儿能臭几十倍!
单架后面,跟着无数捂着鼻子,不怕臭就怕没热闹看的市井闲人,远处,更多的人蜂涌而来。
“让让!病人来了!请女神医给看看吧!”
青川大怒,正要吩咐全都打飞出去,李兮伸手拉了拉他,“说病人病人就到了,让他们抬进来吧,就放这儿。”
李兮指了指脚下平整严密的青砖地。
青川想劝,一张嘴先噎了口恶臭,熏的他一阵干呕,一句话说不出来,幸亏早上饭吃的少,不然就吐了。
李兮也在庆幸,幸亏她早上没吃饭!这味儿,实在消魂!
小蓝已经利落的拿出她们自己做的口罩,先递了一个给李兮,自己也赶紧戴上,这口罩浸过药水,中间夹着香料,提神醒脑,最重要的是能挡住臭味儿。
几个闲汉将单架连人扔到青川指定的地方,赶紧往上风口跑,这一路上过来,离恶心死差不多远了!
臭味一直飘到茶楼上,司马六少急忙掩住口鼻,连呕了好几声,“呕!好!呕!干的好!就要这样的,爷回去有赏!呕!咦!看不到了?”
司马六少掂着脚,从窗户这边换到那边,扭出各种姿势,可诊室里的情形,他居高临下怎么可能看得见!
“走!下去看!”
司马六少一咬牙一跺脚,看热闹的心远远大过怕臭怕恶心的心,从身上揪下香囊,裹在帕子里,捂着口鼻就往下冲。
罗大少爷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他很不能理解司马六少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一向不问政事,一心一意风花雪月,今天怎么关心起山水闵家这场义诊了?好象不全是看山水闵家的笑话,他怎么总觉得他是在看那位李姑娘的笑话呢?
他认识那位李姑娘?好象不太可能,他怎么会认识人家?就算认识,以他那份怜香惜玉的脾气,该各种怜惜才对……
“走啊!”
司马六少出了雅间,走了几步见罗大少爷没跟上来,急忙回身叫他,“快走!看那小妮子怎么个治法!”
“这有什么好看的?”
罗大少爷没动。
“走走走!”
司马六少上前拉罗大少爷,“你不懂,那小妮子真懂医术,至少懂一点儿,说不定她真敢动手,真能治,你不看看岂不可惜?”
罗大少爷被司马六少拖着,只好跟他一起下楼,挤到了诊室外面看热闹。
诊室里,青川等人已经照李兮的吩咐,架起块门板,稍稍倾斜,把那个浑身蛆团,看不出人样的人放上去,门板一边放了只最大的澡盆,小蓝拎着只大铜壶,将壶里温温的药水缓缓倒在病人身上,李兮拿着根马毛牙刷,将病人身上蠕动的蛆团,和无数臭不可闻,说不清什么东西的东西刷下来。
司马六少站在上风口,捂着香囊帕子,两眼直、呆愣愣的看着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细致的清理着那个恶心到没法再恶心的病人的李兮。
他急急忙忙下来,是要看她尖叫着逃跑、抓狂的狼狈相。
这么个让人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将死之人,就连泽漏园的看园人都嫌他过于恶心,她竟然没尖叫,他没把她恶心走,她在给他清理,她真准备给他诊治?
而且,竟然是她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