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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第3页)

张宝淡淡冷哼了一声,继而又笑道:“既然是冯公公的意思,张宝我万没有不依的道理。只不过这兵符既是义父的,也该义父首肯了才能作数,再说我哪知道义父将它存放在何处了?”

“你这就是不给了?”

苏锦摩挲着自己腰间的一对金铃,这一个少说也得有二两重,一撞脑袋就得出一个血坑儿的。

“义父……”

苏锦实在是难办了。

张全冉噏动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良久后终于是抬起了右手轻轻往外晃了晃手指。

而苏锦捏着兵符揣在怀里正出门的时候,眯着眼回头瞥了瞥身后的张全冉,自己的嘴角上挑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大内禁军的兵符一半由东厂的御马监掌印太监监管,另一半由京兆府尹和御林军指挥使及锦衣卫指挥使分管。如今这东厂兵符已在他手,京兆府尹和夏冰也尽数是景王的人,哪怕太子能入得了顺天府,也只管叫他“病死”

在宫城外。

当然了,太子想要稳稳当当地行到京城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单凭他从应天府带来的那几百闲散守军,想和景王爷征战西北的神机铁骑之师一较高下,简直是蚍蜉撼大树了。

就算是宣大总督还不是臣服于西景王了,当时就连老皇帝想要剪除王爷的羽翼也是动不了分毫的。

至于冯显,该守庙守庙,该死殉死殉,早就是一只秋后蚂蚱了。

他带着兵符回到殿后的时候,正看到长孙殿下哭成泪人似的问冯显他父王为何还不回来,又说要领着一小队人马去给他父王开路。

冯显皱着眉摇头不止,全无了当年的那种盛气凌人的狠绝劲儿,他似乎在圣上仙去之后一夜白了头发,就连面上的血色也退去了大半了……苏锦收敛好了笑容,与长孙殿下行了礼安慰道:“自南京到咱们顺天的路怎么说也得行个十天半个月的,殿下实在是急不得,再说了,如今太子爷不在,殿下代父给圣上尽孝才是一顶一的的大事,您且是放宽心罢。”

冯显扫了苏锦两眼,眼底已是藏不住厌恶。他自然知道现在形势不妙了,可也万不能跟长孙殿下走漏太多风声。毕竟无论这斗争结果如何,也只能是太子与景王之间的兄弟之争。再说长孙年纪尚小,又不通权术,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起他的这个景王叔的。

故而冯显只能想着:既然杨焰不知所踪了,他除了去守护太子之外也不作他想了。甚至是夏冰也未必知道,杨焰此时端的还是罪臣之身,他的耳目却早就已经遍布四海了。杨家自□□之时便是锦衣卫世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前圣上都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杨焰想要翻身自然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但有些什么,但那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一直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赤艳艳的斜阳真正地洒落在了宫城的每一片朱红墙垣上,雪色正在无声消融,露出来闪闪发光的琉璃瓦。

不久之后,暮色-降临了。

鸿胪寺一早撰好了九宾来访的礼文,礼部更是操持着明日小敛的诸般礼器、规程事宜,皇子们轮班守夜,后面还有子时哭、烧夜纸……多少人今夜无需入眠了。

蒲风拨了大理寺的三十衙役给张渊,让他去陆家檐上敛了那九口人的尸首回来。为保尸身完好,单是这一件差事就让张渊忙活了入夜。

而蒲风在大理寺中带着数名仵作验完了这九具尸首之后,已经过了二更天了。所有人的身份已经尽数核实了,的确是陆经历的老母妻子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女儿,其余四人是奶妈、两个丫鬟还有书童。

九名死者都是一刀毙命,以一种极窄的近乎锥形的尖刀刺入喉头而死,干净利落。若是杀人之时拿着绢布及时封堵好创口的话,几乎不会在现场留下什么血痕的。这也就解释了陆宅之中为什么几乎看不到什么血痕。

蒲风有些不寒而栗。

依着段明空的话说,凶手至少有三人,且是杀人的老手,看起来极像是锦衣卫出身。

蒲风听他这么一说,蓦然就想到了当时悬而未破的水女案。

或许他们当时推断的也不全对,那案子完全可以从血书案中剥离出来。当时只道是林篆此人一手策划了这些意欲栽赃归尘,可归根结底还是有些牵强的;如今又是这样如出一辙的杀人手法,且一死便是九人的性命,更是肆无忌惮地抛尸……似乎人命在他们眼中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但如果归尘没有说错的话……此案莫不是依旧是林篆策划所为?蒲风心知他是绝对不会因为陆经历是太子的人就派人将陆家灭门的,他必然会将这一件案子扯进了一个更大的圈套中做一根引子,眼花缭乱地迷了人的眼。

可蒲风现在还看不出这个圈套会是什么。她同样不知道,归尘他现在到底如何了。

而他上午跟自己说的是:“物极必反,绝处逢生。”

蒲风可以断定他所谋之事已经有了七成胜券了,可这朝堂里的纷争哪有什么绝对,纵然是一个人行错了一步,最后导致满盘皆输也不是没有的事……、然则她不希望李归尘出什么岔子。

这个时局,这个宫城,包括殿宇楼阁中往来行走的所有人都像是一个个谜团。权势、利益、情爱甚至是生存……这些欲望聚合在了一处,这才驱使着每个人为之而奔走努力,亦或是将内心堆满了阴谋与盘算。

形同蝼蚁。

可她依旧是看不懂,猜不透,就连圣上此前送她的那一本锦册里的内容她亦是看不懂——那只是誊抄的一份《逍遥游》罢了,笔法很稚嫩,甚至还有些许的错字。想来书写者当年的年纪还未及自己,不过倒也看得出是个性情中人,隔着纸背也觉得有些可亲。

只不过,这又算是什么旧案呢?

她一直觉得,当年杀她母亲之人是为了杀那头戴高冠的男子来的,不然也不会先杀了那男的,事后又将自己放了……那墨色的莲花纹……意味着又是西景王所为吗?

于家国,君主之争未明;为己身,母仇难报……如今还冒出来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灭门案。蒲风坐在大理寺衙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清冷的月光引着晶莹雪色,只觉得灵台中一片混乱。

她的手里,正松松握着一本《茅山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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