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兵装着愉快的神气回答说,一面很带劲儿地在面前举着破帽子,好像是要送给随便哪一个愿意戴的人。
“嗯,你们还是把我对你们说的话好好想一想吧。”
感到惊讶的聂赫留朵夫说过这话,又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我们没什么好想的,我们怎么说,就怎么办。”
那个阴沉着脸的没有牙的老汉气嘟嘟地说。
“我明天还在这儿待一天。你们要是改变主意,就派人来和我说说。”
农民们没有答话。
聂赫留朵夫就这样没得到任何结果,便转身朝账房走去。
“公爵,容我向您奉告几句,”
等到聂赫留朵夫和管家回到家里,管家说,“您跟他们是不会谈拢的,他们都顽固得要命。一开起会来,就抱定他们那一套不放,谁也别想说服他们。就因为他们什么事都害怕。其实这些庄稼人,比如不赞成您的主意的那个白头的和黑头的,都是很精明的庄稼人。他们有时到账房里来,要是请他们坐下来喝杯茶的话,”
管家笑嘻嘻地说,“一谈起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活像一位大臣,什么事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开起会来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咬定一点,就是不松口……”
“那么,能不能找几个最通晓情理的农民到这儿来,”
聂赫留朵夫说,“我详细地和他们说说。”
“这可以。”
笑嘻嘻的管家说。
“那就这样吧,请您明天找他们来。”
“这都好办,明天就把他们找来。”
管家说着,更高兴地笑了笑。
“哼,他可是真鬼!”
一个满脸乱蓬蓬的胡子的黑汉子摇摇晃晃地骑着一匹肥马,对旁边另一个骑在马上的汉子这样说。那汉子又老又瘦,穿得很破旧,马腿上的铁绊索叮当响着。
这两个汉子是在大路上放马吃夜草,有时也偷偷地放到地主的树林里去。
“他说什么白送土地,只要签个字就行。他们愚弄咱们这班人还不够吗!休想,老兄,办不到,如今我们也明白了。”
他说到这里,便呼唤起一匹离群的周岁小马驹,“小驹子,小驹子!”
他叫着,勒住马,回头一看,小马驹却不在后面,而是往旁边草场上去了。
“瞧这狗杂种,闯到东家草场上去了。”
一脸乱蓬蓬的胡子的黑黑的汉子听到离群的小马驹在到处是露水、飘散着沼泽清香的草场上奔跑,踩得酸模嚓嚓直响,就这样说。
“你听见吗,草场上的草都长起来了,等有空要叫娘儿们到对分制地里去锄草,”
穿得很破旧的瘦汉子说,“要不然以后庄稼都没法收割了。”
“他说,签字吧,”
满脸乱蓬蓬的胡子的汉子继续评论东家的话,“一签了字,他就会活活把你吞掉。”
“这话一点不假。”
年老的汉子说。
他们再也没有说什么。只能听到马蹄敲打硬邦邦的路面的嘚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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