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由着丈夫掐死了她。
王梁氏住了声,苍老的脸转成狰狞,眼睛里全是兜也兜不住的恶意怨毒,她怪枭似得咕噜几声,蓦地扑向雷刹,嘶哑地怒喊:“谁许你动我的女儿?杀了你,杀了你……”
雷刹闪身避开。
王梁氏又哈哈大笑:“找不到的,你们找不到的……苦命啊,苦啊,谁也找不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就可以结案了,应该吧
凶宅(十三)
王梁氏在那疯癫哭嚎,早惊动了左右邻舍,施家门子不敢好奇,哐啷闭了门户,倒是孟家,有人藏在门后,躲那偷看。
单什是个火爆的脾气,他领着杂役挖了几日的坑,只挖出一口箱子,早憋了一肚子的火,闻讯出来听王梁氏言下之意,似是将那尸体藏了起来,瞪着铜铃眼,张开蒲扇大手,提了王梁氏在手中,斥问:“你个疯妇,将尸体另埋在那何处?”
王梁氏羸弱老妇,哪经得他大力问审,两眼往上翻,两脚乱蹬,差点没断气,单什方知自己用大了劲,将她扔在地上,道:“快快道来,爷爷有几百种的手段对付你,再交待清楚,活剐了你做风肉。”
雷刹没有上前阻拉,只喝止道:“单大哥,我们并非贼匪,休要胡言。”
倒是阿弃嫌他太凶,没个轻重,道:“单大哥,她垂老之人,你下手轻点。”
单什用鼻孔喷着热气,道:“再老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救儿子,任由夫郎将自己亲女掐死,全副漆黑的心肠。”
睐一眼阿弃,“你还小,不知人心的险恶,看她现在落魄,心存不忍,说不得是这老妇奸滑,故意骗你的乳臭未干的蠢蛋。爷爷最恨这种看起来不比蝼蚁危险,却生歹心的恶妇。”
阿弃被他骂得涨红了脸,低头想了想,倘若不逼问王梁氏,那怨尸变成魃,岂不波及千万人?扭头看雷刹与风寄娘也是冷眼旁观,心里更悔自己思之不深。
王梁氏瘫软在地,全身腐臭脏乱,躺那如块破布旧物,年岁日久,已生蛆发臭,只胸膛处微有起伏,才知这是一个活人。
单什只道她装死,令杂役将空箱中的小被取来,揪了王梁氏的乱发,逼她看去,又喝道:“王梁氏,你害死亲女,随意塞进箱中,如今又挖出来不知塞在哪个乱坟堆里,天下恶妇不计其数,你当论得一二。”
王梁氏颤颤巍巍抬起头,看着面前褪色的小被,眦着双目,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单什的手,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砰砰”
得磕着头,嘴里不停歇地念起《往生咒》,念几遍又重复地念叨:“有罪,有罪,不可恕不可恕……好苦的命。”
单什大怒,骂道:“恶妇装腔作势。”
王梁氏怪叫一声,哭哭笑笑,她满脸的血混着泥沙白发,直着眼瞪着齐家院门,忽然又平静了下来,柔声唤道:“来啊,娘亲的小朵儿。”
阿弃心中五味杂陈,品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酸酸涨涨的,堵得人难受,遂背过身。他眼力极佳,对着孟家门口,眼见院门后的人身形矮小,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去。
门后之人果然是孟小娘子斛斛,她显然受到了惊吓,两手扒着门,两眼一眨不眨的。
阿弃担心她受惊生病,忙问:“斛斛,你怎一人躲在这里,你阿娘呢?”
斛斛无辜道:“阿娘在屋里忙呢。”
她扭着手指,瘦黄的脸上满是不安,“斛斛不是有意的,我……来偷看那个俏郎君。”
孟娘子在里间闻声而来,拉下脸将斛斛撵回屋中,带着些许后怕,道:“又劳小郎君费心,奴家因着要去田庄,打理着行李,一时没看住斛斛。”
阿弃一笑,道:“她这般年纪,最喜外出,只是外面有事,我担心她年小,看了害怕,还是避开较好。”
孟娘子谢过,不敢再大意,令阿扣守门。
阿弃看黑奴在那搬着一些重箱,暗想孟家估计打算在田庄长住,道了声:“保重。”
回到雷刹身边,随口道,“孟家忙乱,竟没看住孟小娘子,让她一人在那玩耍,怕是吓得够呛。”
雷刹深深地看他一眼,问道:“孟家何时走?”
阿弃答道:“这却不知,她们不过几人,要走很是简便,应该一两日就能成行。”
雷刹点了点头,吩咐:“阿弃,你先将王梁氏押解回司中,暂时关在狱中。”
“我?”
阿弃吃惊,他本以为雷刹不满他心软呢。
雷刹苍白的脸上有着可怕得平静,然而阿弃并未注意:“交与单什,我怕他半途手重,捏死了王梁氏。”
阿弃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应了声是,跑过去从单什手里抢下王梁氏。单什很是不放心,提着拳头恶声恶气道:“这恶妇装疯卖傻的,你可别乱发善心,这年月,善心价比黄金,贱用不得。”
阿弃没好声气回道:“我又不是不知轻重、是非不分之人。”
单什大笑:“人不大,脾气倒见长。”
阿弃押走了疯癫的王梁氏,雷刹问风寄娘:“你看她可像是在装疯?”
风寄娘摇了摇头:“奴家看她不像装的。”
雷刹道:“我看她是古怪,如果她是真疯,说不出‘我们找不到尸体’之语,若是装疯,也不会特意跑来说这一番话。”
风寄娘笑起来:“看来副帅心里已有了图谱。”
雷刹道:“我原先只疑七分,王梁氏这么一闹,我却有九成的把握。”
风寄娘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看一缕发丝拂过雷刹绯红的唇,他似是无喜无悲……然而,他分明又有几分悲凉不快,她问道:“副帅深厌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