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玩具是家里的那台录音机,据说这台录音机老早就买了,爷爷买的。只不过是队里借去放广播,所以我幼年才没有印象。家里自然有叔叔买的磁带,这吸引了大幺、伯伯,还有龙哥哥。伯伯叮嘱我们:“以后不许叫狗哥哥了,要叫龙哥哥才喜欢。”
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受尊重?里外都受尊重。
有天,我一个人在塌子里玩,塌子靠猪笼屋那里有棵泡子树。泡子越长越大,上面结的小泡子也像个球了。有一颗球挂的比较低,但结的又圆又厚实。我站在这颗柚子跟前,刚好和我的额头平齐,我用额头碰了碰它,觉得很好玩!于是,我用自己的小拳头轻轻的打它,柚子荡过去又荡回来,我轻轻的用拳头碰着,又用鼻子闻了闻它身上散出来的柚子香气。泡子可爱极了!
我正一个人玩的好不高兴?
伯伯和姑爷、龙哥哥还有大幺他们来了,来了就来了呗,我玩我的。第一个上塌子的是伯伯,她看我玩的高兴,也嬉笑着走过来,对着那个泡子轻轻一拳,那泡子往我脸上送过来了。我一闪,没被打到。看着伯伯嬉笑着我心中不高兴。我接着轻轻的捶了一下那柚子,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么好玩了。大幺竟也走过来,对着泡子又是轻轻一拳,她哈哈大笑,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我直直的站在那里了。
我觉得她们高兴的不是捶泡子,而是我的不高兴让她们有种乐意!
我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灶房屋前面。我讨厌亲戚们嘲笑我,瞧不起我,他们瞧不起父亲也瞧不起我!奶奶和爷爷如何能明白孩子的内心想什么?以为一丁点儿事情。
那天,我就赌气,没有吃午饭。直到他们走后也没有吃,埋着头侧在椅子上,伤心的过了一下午。任凭奶奶如何谩骂,我只伤心。老妪又喜欢在餐桌上数落爸爸的不是,每回都是。可爸爸不争气,空落的亲戚们嘲笑我们!老人们分不清,女儿再亲近,毕竟已经是别人家里的人,子孙再不肖,也是自己人。面对父亲,我做孙子的又能怎么办?
奶奶有足够的理由,从而不理性的对待自己的家人和她的子孙。
爸爸给自己买了一个新的保温杯,他要说:“弟儿,你看,这个保温杯……”
他穿了那身军装,一照镜子,他自己非常满意!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给自己买了一块新的手表,那手表上面据他自己所说是“涂了一层金水”
。我当时看见了那块手表的表层,是泛着一层金光!莫非父亲买的是贵重手表么?
他把我叫过去,神情得意的告诉我:“弟儿,你看,爸爸咧买嘀一块手表,你看呢?咧是涂嘀一层金水水咡!”
他戴上手表,显得十分得意!嘴巴都笑歪了,一双本来凶恶的三角眼洋溢着幸福的光泽。
他的皮包也换潮了,都不忘通知我。我在想,如果他是儿子,我是父亲,我给了他零花钱或者是他自己平时积攒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了一些玩意儿,然后告诉我这父亲还要嘚瑟一番,这无伤大雅的,顶多是儿子不爱学习就爱显摆。可问题是:在现实中,他扮演的角色是父亲,我是儿子!
这个父亲也用自己的电知识整过一次玩意儿。家里的老鼠特别多,白天还不怎么觉得,到了晚上,非常活跃,几乎像是有人翻箱倒柜。从来没有哪种小偷能像老鼠这么让人无可奈何!只见老鼠要么在堂屋上面板子上打架,要么冲进房里打算沿着门板爬上去,失败后摇头晃脑的再寻路子。要么,甚至到了床横上了。有次,一只老鼠竟从我的头顶爬了过去。
父亲搞了一根铁丝,拉直,然后绷在堂屋到房里的门槛下。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接的线,意思是老鼠再路过门槛,很容易碰到带电的铁丝。
我们就注意看着,果然有只老鼠跳了过来,也的确跳在铁丝上了,不过它没被电“粘着”
,而是摔了一跤之后然后一滚就去了。
父亲下床,为了确认他的杰作是否能挥威力,他穿着拖鞋往铁丝上轻轻一碰。
“哎呦,个儿有电哪!”
这个父亲,为了检验自己的作法,用自己的脚去尝试有没有电?有时候,我们的性命就像清风一样往鬼门关门前飘过!
于是就这样过了一夜,一只老鼠都没被电死。好像是第二天就拆了。这件事情那时候我觉得父亲因为是专门搞电的,所以他不会被电死,应该是菩萨保佑。今天写起来,感觉都有些毛。
幺叔和表哥显得很亲昵!他们两人一起趴在高低床上,研究磁带。这杆高低床又被爷爷他们搬过去了。伯伯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兄儿关系好,于是笑着说道:“录音机借给龙儿用哈,他学英语……”
临近过年,奶奶从此落下了一个毛病,就是家里的农活忙完了之后,也就是快要到过年的时候,她每次都生病!而且病的奄奄一息,不吃饭,下床走路都挪动着脚步。她抬着头,眯着眼,颤颤巍巍,嘴里仍旧呻吟着,还谩骂着。
爷爷显得担忧,很着急,走近床前,问道:“老嫲子,吃不吃面?我买筒面来下了吃。”
爷爷从来没有在奶奶面前凶过一句,连责备也没有。
我和妹妹的嬉闹声会引来奶奶的勃然大怒!老年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恨道:“咧……”
奶奶活像只正在养伤的狮子,她晚上大概不睡的,好像晚上都在咬牙切齿,我似乎有半夜都听见奶奶恨的声音!她白天病倒了让别人也快活不得,我们只好走远点儿,远离她那种听进去让我胸闷的声音。
父亲在房里,他感慨的说道:“就留3oo块钱过年哪!”
我听到了,家里的瓜子豌豆什么的,都是我亲眼看见爷爷买的,家里的草纸一切用度哪样不是爷爷购置的?他应该是有3oo块钱的赌资了。过年的牌桌上,不是他输钱给别人,难道别人输钱给他?我还是和爷爷赶了一回场,我拉着爷爷硬是要了一个火炮枪。
大年三十晚上,爷爷照样忙碌着。奶奶拖着身子起床了。可怕的是父亲。
父亲坐在堂屋火坑边,他坐在靠里面,他像是躺在椅子上的。他的脸色阴沉的让人窒息才好,好像肚子的怨愤不断积压着,顷刻之间会因为灰尘的掉落而爆……我一看见他的脸就惊悚万分,家里也因为他的落屋气氛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