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场,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铿锵豪迈的军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已是夜间,篝火憧憧,铁骑兵以锅为鼓,以盆为器,围成一起放声高歌,抒怀万丈豪情。
山间鸟兽惊得四散,郁娘也被惊醒,怀里的汤婆子已经冷下去,后背出的汗还未消散。她坐起身,恍惚望向外面,有种今夕不知是何年的错觉。
夜风刮过营帐,带着篝火的哔剥声,无边的孤独蔓延至周身。
只是很快,孤独又被军歌声压下去。
铁骑军分为两方,开始了对歌,歌声一个比一个响亮,都想将对面压倒。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哄笑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显得整个世界有生气多了。
郁娘没那么痛了,支起身子下床,又烧一锅热水,灌进汤婆子里,抱着汤婆子在营帐外面,听他们唱歌。
以前每每在教坊受罪时,她都想着自己是男人就好了,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也可以打马街前过,恣意自在,而不必如现在这般苟安一角,学唱卖笑。
月上梢头,歌声才消停,夜风却越刮越大。
郁娘抱紧汤婆子,正要进屋里,看到一铁骑兵匆匆忙忙跑过来,进入裴元清的帐篷。
不多时,苏子过来传话,说是太子殿下深感军医苑众人这段时日的辛苦,要面见众人予以嘉赏。
这个众人还特地强调,是军医苑所有人。
大家顿时欢喜不已,前些时日沈督军已经嘉赏过他们,没想到太子还会再次嘉赏,众人纷纷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仪容,想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见太子。
孟妇人激动的拿起铜镜整理头,口里嘀嘀咕咕说着上天庇佑之类的话。
郁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不显脏,也不显眼,很适合她,便没有换,就这么跟在大家后面。
靠近紫金营帐附近,把守的铁骑军变多,气氛也严肃起来。
郁娘低垂着头,余光瞥到孟妇人在掐自己的大腿,手有点抖。
“殿下,军医苑的人来了。”
“进来。”
南廷玉的声音很轻,很快便被夜风撕碎。
郁娘没听清楚,她眼观鼻鼻观口,和孟妇人一排,跟在苏子后面,本来不紧张的,但不知缘何,一踏进营帐内,心脏就突突跳起。
后背升起一股寒意,让她莫名有种错觉,仿佛一进营帐就被猎人给盯上。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裴元清领着他们行礼,听到一声“免礼”
,众人这才敢起身,也这才现太子殿下并未直接见他们,而是隔了一道绣着仕女浣纱的屏风。
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中间之人穿着黑色劲装,倚着长椅,面目不甚清楚,身旁则站着两个护卫。
营帐内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南廷玉没说话,一旁的两个护卫张奕和涂二代为开口,先是感谢军医苑这一路来的工作,再论功赏赐,赐裴元清以美玉,学徒们以白银,轮到孟妇人和郁娘时,营帐内传来一声低咳。
张奕俯身到南廷玉跟前,须臾,张奕抬头向裴元清问道:“裴老先生,这二位药娘是何来历?”
裴元清一愣,心道,太子殿下怎么突然问郁娘和孟妇人的事情,他掩住眼里的诧异,躬身回道:“回殿下的话,孟妇人是臣从都城挑选的,为天潼门守将的夫人。郁娘子是臣在鸾州城挑选的,她是……已故萧校尉的孀妻。”
裴元清话没说太多。
一旁的郁娘感激的看了一眼裴元清,谢谢他没有提她出身教坊一事,而是将她说做官家遗孀。
护卫又道:“赐孟妇人白银十两。”
孟妇人立即跪下谢恩:“多谢殿下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