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突然,宋轩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僵硬,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嘴唇像是被锯掉了一样,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陈奥文也没好到哪里去,夜幕之上焰火烛天,极盛的光芒之下,宋轩觉得陈奥文的脸色看着好像是苍白的,伸出一半的手也卡在半空。
几秒之后,天上烟花已经散落,噼啪声迟缓地在耳边炸开。
两人之中,陈奥文率先反应过来。
他垂下手臂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匆忙移开视线,看花看草看地上的碎石,就是再没看宋轩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一旁的洗手间走去。
而宋轩依旧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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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奥文是宋轩的室友。
两人从大一开始便合租,迄今在同一屋檐下共处已一年有余。
虽说相处了许久,但陈奥文平时话不多,再加上和宋轩不是同专业,两人在这一年多以来只维持着点头之交,互相了解不深,连关系稍近的朋友可能都算不上。
高冷又淡漠。
回想着刚才陈奥文的反应,宋轩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说些什么以免尴尬,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部分人都被焰火吸引到广场上去了,庭院四周人流四散许多,宋轩盯着洗手间紧闭的门,却只能看到磨砂玻璃后方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洗手池旁许久未动。
宋轩则站在门外,试图通过这个影子做点对方的心理分析。
未果。
站在门外越久,心里越是慌张,宋轩盯着洗手池的轮廓,脑中突然想起去年的一件事。
去年,他们曾有过一个短租的外籍室友。
那位室友十分邋遢,常常在洗手池内堆放碗碟却不及时洗。
一次,在找不到自己的汤匙后,他动用了陈奥文的勺子,导致宋轩第一次见识到了陈奥文生气动怒的场景。
在那之后,陈奥文几乎一直保持着冷漠冰山的状态直到那位室友搬走。
虽然陈奥文在那段时间里从没对宋轩语气强硬过,但宋轩心有余悸,怀疑陈奥文有点洁癖,继而觉得刚刚自己那一下十分危险。
正沉在回忆里,突然“吱嘎”
一声,陈奥文旋开了门把走出。
宋轩一个激灵回神。
有些昏黄的灯光下,他站在五步之外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陈奥文额前与鬓角的头略湿,可能是用水扑过脸,表情倒是恢复了正常,但耳垂到脖颈处却是红透。
门外人少,宋轩站在灯光下十分显眼,陈奥文注意到他后,眼神飘忽了一下,简短地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便匆匆转身沿着坡道离开。
好吧,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宋轩觉得自己绝对是把他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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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子阳听完,想了阵却说:“那不一定吧,你想想昨天晚上那么混乱,跳舞的、喝酒的、扮鬼的都有,我的球鞋被踩脏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哪个崽子干的,说不定陈奥文睡了一觉醒来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呢?”
“不可能!”
宋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否定,见对面两人霎时投来的狐疑目光,宋轩顿了一下,才咽了咽口水说道,“因为……早上我起床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好要出去,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出入都会礼貌性打个招呼,但是今天看到我,他连一个字都没吭直接出了门。”
这是被宋轩隐瞒了一半的说法,实际上今早他们的第一个照面不在门口,而是在盥洗室里。
宋轩昨晚在轰趴的地方磨蹭了许久才回去,等他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是凌晨。
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宋轩头晕眼花神志不清,爬下床一路昏沉沿着走廊神游,走到盥洗室外没听到声音,想当然以为里面没人,伸出手用力把门推开,却“砰”
地一下弹到了站在镜子前的陈奥文身上,宋轩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门开得突然,门里的人也没有预料到,因此宋轩在开门的瞬间看见陈奥文没来得及收回的动作,他似乎在注视镜子里的自己,右手指腹搭在下唇角处愣神。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五秒之久,陈奥文抓起一旁的手机退出了门,脸颊可疑地飘起两朵红云,但没让宋轩看清,他就背着包夺门而出。
——如此导致的“没打招呼”
。
但宋轩不想连这种细枝末节都和朋友说清楚,他现在只想知道该怎么度过眼下这尴尬的共处。
谭敏沉吟一阵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找个他心情好的时候和他说话试试态度?如果他还是这么介意,就再和他直说呗。”
宋轩心里倒也这么想过,但是真要措辞又觉得尴尬,叹了口气,他用手掌揉了揉脸颊说道:“只能这样了,等我回去先观察观察陈奥文的反应再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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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谭敏、罗子阳分别后,宋轩走出咖啡馆,骑车往住宅的方向离去。
清风吹开少年人额前的碎,阳光透过云层落下,照出宋轩满身的朝气昂扬。
他没有选住校内的宿舍公寓,而是另租了一处位于校外中心花园的独栋平房,房屋的外观是传统美式的结构,屋内装修风格素雅且宽敞。环境清幽,毗邻溪流与树林,气候温和、一片苍郁,地理位置绝佳,有直达校园的大巴,宋轩日常骑车,单程只需二十分钟。
出国前,宋轩在各大网站上搜寻许久,只有这间屋子最合他的要求也最合他的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