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玛喇揉着熬得通红的双眼,过来拥抱了一下宋明晏,“你再不来,我就要疯了。”
“万幸我赶上了你神智还清醒的时候。”
穆玛喇这才笑了笑:“汗王那头呢,我见王帐队伍到现在还没个影子,他们也被困住了吗?”
“我和汗王在孔雀河分道而行,现在王帐如何我也不知道。”
宋明晏摇头,嘴角却是翘起的,“但我相信他。”
“是啊,不相信汗王还当什么图戎武士。”
穆玛喇也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你来了真好,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我守守这一湾的牧民还行,把前头那群人杀跑我是做不到啦。”
“豺狗营损失重吗?”
“还好,头天夜里他们突袭,我准备不够,所以死了几百人,后面他们再敢来,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宋明晏沉吟:“斥候怎么说?”
“不知道,他们没能探多远就被发现了,逃回来时折了一大半的人,这两天也没空再派人。”
穆玛喇说这话时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还要再去吗?”
“当然,我得要点人跟我再去看一次,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布置怎么还击了。”
穆玛喇松了口气,“听凭吩咐。”
宋明晏拍拍他的肩:“你要累就去歇会,让其他人帮你守着。”
“那不成那不成,我这脾气,歇不了。”
青年双手用力搓搓脸,新冒出来的坚硬胡茬刺痛了掌心,他龇牙咧嘴一番后总算觉得自己清醒了些,“我带你去叫斥候。”
这次依旧是二十小队。前方大军压境,又是晴空烈日,草原上一点动静都会被双方一览无余,穆玛喇心底好奇宋明晏要怎么去探查敌情,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对着青年行礼,再次送他离开。“咱们怎么走?”
斥候问道。宋明晏指指远方的支离山:“爬山。”
“山上有路吗?”
“有,我跟汗王去过。”
宋明晏眼底泛起模糊的回忆,“还是几年前的冬天了。”
“难不成是上山猎狐狸?”
那人笑问道。冬天的支离山大雪封径寸步难行,要不是为了猎到稀罕野物才不会有人上去找罪受。“……嗯。”
宋明晏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猎到了一只白狼。”
一行人从营帐后方出发,绕了一个大圈避开末羯的视野,多花了两个时辰摸进了支离山中。山径起伏连绵,宋明晏自己印象并不深刻,每走上一段就要辨别方位,灰烟沿着路咬下几只茂盛的蕨木,全吞进了肚子里。等到傍晚余霞散尽时,众人终于穿过了山口,图戎百年草场在远方徐徐绽开。是的,绽开。灰白的帐幕就是花瓣,一朵开在图戎草场上的末羯的花。斥候们都哑然失声,半晌有人骂了句脏话。宋明晏翻身下马,扶住一根粗壮的树干,三两下便攀了上去。他踩着盘结交错的枝干,眯起眼远眺整个草场:“末羯果然早有图谋,看这壕沟,只怕不是这十来天里能挖出来的。”
“他妈的,夏场不是还留着人的吗?怎么没一个来报信?”
一人刚说完,自己脸就白了——没人来报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什么?”
一人指向夏场的隘口,“兔崽子们在操练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末羯武士们按着口哨和击鼓,做出诸般方位变幻,最后形成一道狭长的弓型,从远处看去,正似一弯新月,又像一轮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