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皮糙肉厚,小钟不相信这点程度就伤得到他,说不定又是诱捕小钟的新型陷阱。她眯起一只眼,手指自半露的胸膛勾到肚脐,冷冷问:“既然痛,怎么不叫?”
“你又不心疼我。”
“我也很痛。”
小钟是被点破就死不承认的性子,一急就将刚才他咬她的方式原样还在他身上。
大钟和她一样吃软不吃硬,各自的棱角撞在一起不能相让。
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坐在上面动失败得彻底。倒不是姿势多难,而是她动比起他来实在有些无味,不够色情,像在干活。这次就更迷茫了。排除掉已知的错误选项,她几乎不知所措。
好斗的心情却推着人逞强到底。她明知自己弄得很糟,就霸道地蒙住眼睛不让他看,虚张声势地威胁、扮凶,死命按住他的肩,似摆弄一具没有生命的等身手办。他倒好,干脆舒舒服服地躺平挨操,时不时发出情欲撕扯的轻唤。
因看不见上半张脸,他的表情只得由口型来传达。绕唇的红痕未曾消去,却变得更刺眼,像是被欺凌而留下的刺青,随情欲的流动舒卷不定,又将平时没法在这张脸上见到的张力,折磨或恣肆,矛盾或挣扎,全部融合在一起。
她鬼使神差把手指插进他的嘴里。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放松下来,驯服于她的指引,不再作对。完美无间的迎合正中红心。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放手大干的好辰光,心境忽是大彻大悟的澄明。
这不是偶然,而是从她见他第一眼,就料到他天性放荡,有如斯夜。
只是见他狼狈至此,难免生出很复杂的情绪。
她自然想看他堕落,比谁都想,但也比谁都心疼难忍。
叹息的风吹落盖在脸上的茶色丝袜。
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妆一把一把地抹花了,头发将散未散地斜坠,旗袍卷成布条不能蔽体,比欲盖弥彰的情趣衣更不成体统,侧扣开至腰间,大半个屁股凉飕飕地露在外面,私处相连的部分却潮热,她将裙片掀起来,告诉他那里有场隐秘的夏天。
“现在我也是娼妇了。你要跟我乱伦吗?”
他交出所有筹码宣告完败,颇有几分青出于蓝的感慨。
然后,一种更大的惊惧将两人笼罩。盛开在黑暗中的白昙像一场太阳雨,摇落了皎洁的花瓣。电光闪烁。她亲吻他,宛若擦拭蒙尘的梦想。
娇娇。
好几次,她错觉自己在画一幅穷尽性命都无法完成的工笔画。干枯的色盘,陈墨和烂木头的气味。
他有些害羞地说,今晚她做得很好。
小钟难以置信。就算这不是鼓励教育的一部分,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也不作数。
然而,当她洗完澡摸回卧室,却发现猫猫紧紧裹在厚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动不动,像根横插在地里的萝卜。她一进来,视线就寸步不离地追随着,仿佛真是被折腾怕了。
他的眼中烟波浩渺,倒映着漂漂浮浮的小人。
这示弱未尝没有讨好引诱的意味。这男人她最清楚不过,看得出眼神里暗藏的骚劲。
她故意在他睡的床边坐下,“让让。”
“你不是一直睡靠窗那边?给你留着呢。”
她眯着眼找茬,“你也没问过我想睡哪边。现在我说,我要睡这边。”
猫猫爽快地挪到另一边,她还来不及趁乱偷鸡,他又故技重施地卷成条,不留一点破绽。
小钟沉进被子里,贪婪地滚满他的余温,又闲不住地冒出来,面对着他裹成一个样。
大眼瞪大眼。木头人抓木头人。
她先沉不住气,“你还要不要继续做?我衣服都脱了。”
“我也没穿。”
小钟屑屑地使眼色,“那还不赶紧过来?”
“你过来。”
语声逐渐飘逸,尾音欲擒故纵地旋转。
“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上钩?不可能。”
“一起。三、二、一……”
倒数结束,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时间像是坏掉了。
“哼,看吧,我说什么。果然想骗我。”
小钟气得想长命百岁,要坚持不懈熬到他老去,嘲弄他变得又丑又笨,看他还敢不敢有那么多坏主意。
——另一种幸福的感觉恰好相反。幸福意味着圆满,人生停在这里刚刚好。尤其是做爱的时候,她时常想,要是这样死掉就好了。